双 笼 记 [第十五回]、[第十六回]

大江东去

                第十五回    锺离秀破解难解结

诗曰：南国繁华旧梦场，    长淮流水接横塘
          千家帘幕烟花重，    犹闻春月罗绮香。   
          地脉岂能兴汉祖，    天心原自厌秦皇。
          遥知人事全无定，    日暮扁舟对夕阳。
上回说道，这花振芳被孙女和王竹庵接回府氐之后，一家人终于团圆了。当晚置办酒宴以示庆祝，这花老爷想起当初格格出嫁时，带回南方的一坛皇帝赏赐的御酒埋在后花园的假山下，此时拿出助兴，不异快哉？岂料扬兴主动提出去花园取酒，可谁知却因贪杯，中毒后倒在廊下。
经YS奋力抡救，才得以生还。YS知会花老，幸亏抡救及时，再者毒药砒霜因置于大酒坛中，药量己被稀释，未能将其毕命，此为不幸中之万幸。
老先生想到，这酒是皇上赏赐给豫亲王的御酒，岂能有毒？那么又是何人放的毒呢？难不成是扬兴他自己放进去的？亦或是酒坛埋入地下时间太久，渗入地下毒物？他想，扬兴既然抡救成动，得了性命，就暂时不要张扬了，免得无事生出非来，而且这种事要是报官，这更是会让你永远纠缠不清的。老年人经历的事多了，像近一年来发生的事，他还是第一遭。他的这种跌宕起伏的生涯，也让他渴望着安宁与安静，不希望那些恶梦一样的往事，再打扰他与世无争的晚年。他下一步要完成的两件大事，一件是孙女儿的大婚，另一件就是他自己的书稿、诗集等文稿的整理，还有那本《艺鸟双楫录》，也该乘这神闲心定之时，把初稿再过上一篇，把这两件事完成了，吾可跨鹤西游去矣。这边且放下花老爷子想着心情不表。那边说一说胜英姑娘与父亲回到家中之后，马老爷子见女儿到家后一句话不说，只是呆在闺房中不出来，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隐隐的感到，这个未成亲的女婿，在与女儿胜英相见之后，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亲和与热烈，他们的内心倒底是怎么想的？按说这男婚女嫁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年头己是民国了，有些事那些老礼还行得通吗？这婚事是我们俩家老人谈成的，但一直未见世才来下定娉礼啊？更没有知会一下竹庵，听一听亲家方面特别是竹庵本人的意思。想到此，马捷感到这事做的有些唐突了，这长辈与长辈之间的当面提亲，本是司空惯见的事，但再下来的“过问”亲事，应该是男家主动些，可王世才到现在也没有再提婚事，更未商量两家如何*办之事，这确实令人有些费解，难道这事会突然生变？难道这王竹庵他的心中已另有所爱？这会是什么人呢？是这孩子变了吗？
啊呀，这事还真的不好说，他恨自己在王竹庵一行人来到马家庄时，未能亲口当面挑明两人的婚约，以至于今天如此的被动。女儿不好意思开口，我为什么也不直声呢？马捷想到此，决定去一趟南京，打听一下亲家那边的情况，也可早些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
来到《小得意酒楼》，酒保小二笑脸迎上：“亲家公老爷好啊！久违了，正好老掌柜在后院晒太阳呢。”小二边说边把马捷往后院请： “
老掌柜，老掌柜——，你看谁来看你啦。”
极为惊喜的王世才几乎以靠背椅上跳了起来：“啊呀老哥啊，你终于来了，想死我也，快请屋里坐。”二人携手走进堂屋，分宾主坐下。小二献上一壶新沏的香茶，又摆上了一盘盘点心、茶干、五香老卤茶叶蛋等南京夫子庙特色小吃。
这马捷那有心思品尝这些特色小吃，但也不得不做做样子，吃了点开味的茶干，扯了点闲话和相互问侯语，然后直奔主题。
“世才贤弟，自上次你来我家之时，曾与我谈及我俩儿女们的婚事，为他俩定下了百年之好的约定，愚兄也不无兴奋之情。今日访友路过此地，正好兄弟相聚共叙佳话。顺便商议一下儿女们的婚姻大事，以了却我俩久悬之爱心。”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世才心里本不踏实，与儿子几次商谈婚姻大事，都是不欢而散。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僵。这老兄直截了当地把事情挑明了，我连躲的地方也没有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全怪他过于自信、过于纡腐了。想到此，他几乎要哭出来，那种郁闷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态，使极善于察言观色的马捷看出了八九分。他面对着几十年肝胆相照的老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几乎用带哭的声音说道：“哥哥啊，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瞒你了。当初我与你约定的婚事，并没有假，更没有戏言，我是认真的，也是诚心诚意的。我自忖，竹庵与胜英自小青梅竹马，相敬如宾，这长辈为其定下的婚事，岂能不会中意？本想隔些时间给他有个惊喜，谁知这个混张东西，私自结交了花老爷家的小姐，并私定了终身，令我在兄长面前颜面丢尽、信誉扫地，成为不忠不信不仁不义的小人。如今我只有亲自去花府，向花老爷说明真相，请哥哥暂息雷霆之怒，我王世才不给哥哥一个明确的交待，誓不苟活在世上为人。”
马捷虽然己有些心理准备，但一旦事情真如所料，还是有些沉痛之感。心想，这世上之事，真是难以逆料，这事让他如何回去向女儿交待？可怜她自小与父相依为命，长大后又为伺服老父常居于乡野，而不恋城市之繁华。只望能成全女儿儿时之梦，谁知一片痴心却化作一番梦魇，造化虽弄人，何故独欺我？这看来是缘份啊！
马捷一人在独自沉吟时，门外一个洪钟般的声音，突然发出一阵回响。“造化弄人，道法济人，再于变通也”。二人回头望去，见是无量山紫霞观道长钟离秀，抚白冉而至。
“啊呀，老神仙，何故仙驾于弊处，真乃蓬荜生辉也。”王世才惊喜道。马捷也欣喜道：“仙翁驾到，定有天示，我等躬请圣教”。
“事情我全知道了。我想，一事不烦二主，也只有贫道来解此难题也”。王世才和马捷急切问道：“老神仙，你有何解？快快明说”。
“啊呀，我老远到此，茶没吃一口就要问话，二位亲家公也太性急了吧？”“对对对，啊呀罪过罪过，我真是急糊涂了，小二，快把我珍藏的雨前云雾茶泡一壶来——”。“噢——好勒。”小二一遛烟跑出去泡茶去了。
小二把茶送上后，又摆了几盘点心，就去前店招呼客人去了。这三位老人就围着这把把茶壶，细听锺离秀谈起他的“解困招”。锺离秀说道：“我先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上古时代，天地初开，有盘古氏开天辟地，自伏羲、女娲人神交合，此阴阳二仪，至四象而生万物，终循有道。所谓‘困’者，背道而行之也。二位亲家，为儿女亲事作主，理之然也。然‘事’可主而‘情’不可主，二老定下婚事，如能及时沟通，并及时与儿女们沟通，谅不会出现今日尴尬之事。现事己至此，我想问一下二老，这两家中有无其中一家先行‘放弃’的可能？”
“没有”二老均坚持说道。“这事就只能这样办了，既然二家均重情义，又不愿背负‘失信’之名，何不效古代尧帝嫁女之美事？尧帝有姐妹二女，一女娥皇，一名女英，二人同嫁舜帝为妻，此事不违常伦。
今花家小姐己与马胜英己结为姐妹，姐妹同嫁一夫，前有舜帝二女，后有南唐大、小周后，皇帝能如此，可况庶民乎。再有：竹庵与她俩交往时，均不知事前有婚约之事，因此，不能说他人交二地、心存二心，脚踏两只船。如今之计，只要她们姐妹俩不持异议，我看如能二家和合，以一凤之娶双凰，结成双亲家，共为百年之好。竹庵虽得双凰，但要倍加孝顺三老，承接养老送终之责，不亦乐乎？至于姐妹俩大婚之后，平等相待，乃以姐妹相称，不分尊卑，一堂二室，和眭相处，共效于飞之乐，岂不快哉？”
这番话，当然让王世才如拨云雾而睹青天，就像暴热天吃了一碗冰糖绿豆汤，突然感到神清气爽，混身都来劲。这几个月的郁闷，一下子全都释然了。可马捷虽说心里平复了一些，但姐妹二人同事一夫，虽说古代早有先例，于礼法也不悖，但二人同处一室能处得好吗？我家胜英本是乡野村姑，这倒问题不是太大，可人家花老爷的孙女，那可是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而且还沾了点皇家血统，这样成亲，就是太委屈花家小姐了。
锺离道长哈哈大笑：“马贤弟实在过虑了，先前我己去过花雨巷，己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讲清楚了。唉，真不愧是一位通情达礼、学养高深、心胸开阔的知名绅士。他讲，瑞香与胜英已结为姐妹，这已是一家人了，他作为祖父，看到的不只是孙女儿的婚事，而且看到的马家父女那种正直而不畏强暴的侠义之风，那种疾恶如仇、助人为乐的友善精神。老人家并不拘泥辈份、名份、身份、贫富之差异，只看交谊的深厚，不论出身之背景，此等高士，世所罕见。故花老对贫道之荐言，均无异义，还聘请贫道做主婚人呢！”
这一番话终于把疑难事化解于无形，令三人开怀大笑，当下备办酒宴，三位老人饮宴通宵，大醉后同榻而卧。有诗赞曰：
          一壶醇酒真释怀，    双凰归凤逐天开。
          好事将近己有期，    仙人指路太有才。
          都言好人有好报，    岂知情义为真爱。
          三老联姻成美谈，    羡杀金陵百里街。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第十六回    血浓于水，花家父子终和解
诗曰：
            天发神谶劝人良，    不信报应自承当。
            双笼献瑞寄豪情，    家山在望见风光。
            曾是绿杨花下客，    又到江南鸟逐香。
            待到乐极生悲时，    悲喜人生一梦长。

上回书说道，无量山紫霞观道长锺离秀，受王竹庵暗托，来南京解决了三家婚姻的难题后，飘然离去，让几家长辈睹在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当然，这最高兴的人，惟王竹庵莫属。这两天的《小得意酒楼》上，经常是酒宴常摆，茶叙频频。
望着酒楼上灯红酒绿、流光异彩的场景，有一个人徘徊在文德桥上，他突然苍老而颓衰的面容，透出一丝无比的怨忿和无奈。此人即是那数次作恶图谋花家财产而失败的刁旺财。
当他在桥上来回徘徊时，他想到的就是两件事，一件就是由桥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从此结束自己卑微而屈辱的一生。这一件事，自那天听到从无量山逃回来的几个打手们，告知他二个儿子己双双命丧深山一事就有此打算了。
然而就这样白白地跳下去吗？就这样被万人耻笑、甚至像一条死狗死猫一样，被扔下去吗？他很快地就把它否定了。第二件事，就是报复。他虽然白白丢了二个儿子，可什么也没得到，他花家、王家、还有那个马家，却什么也没丢掉，反而喜结连理、成为亲家，这口气岂能忍得下？他想到报复，而且反复琢磨使用的手段与评估成功的可能性。致少从此找到一点心理的平衡。
然而，此时的他已没有任何可以复仇的本钱了，邦派的头头当初都是为逐利而来的，见无利可图便无人理睬他了。警察局更是认钱不认人的，不追究他的责任就算对得起他了。还有什么可施之计呢？想想这人世间，人情冷暖、淡薄如纸，曾儿何时，他在这街面上走上一圈，虽说不上风光无限，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过去在街上碰到朋友，都是别人跟他主动打招呼，如今不仅没人理睬池，而且有时还白眼相对、行同路陌，真是：“人间无处不势利，地府也有势利眼”啊！想着想着，他信步的走到一个专卖黑市货的街上，在这街上转来转去，无目的地在那些地摊上扫来扫去。
“老板，想买什么？”摊主招乎道。
“随便看看。”刁旺财随便回了一句
“不买东西请一边去，不要档我的生意！”
这刁旺财本来就不开心，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被这滩主一句话，顶的火直往头上冲，正想大嘴巴子抽人。再一想我至于和这些混穷的小贩生气吗？我己不是当年的管家大爷啦，还是把身份降下来的好。
随即换了个口气跟摊主说道：“我看你穿的一件没军衔的破军装，有点好奇，先生大概像个军人出身吧？怎么会混到这步田地？”见刁旺财讲话的口气缓和下来，他也不好意思了，“老兄见谅，小弟半天没开张，家里老婆孩子等钱买米呢，刚才言语冲撞，多有得罪。”刁旺财说道：“老兄既然是当兵的，何不在军队中求发展，说不定也混个一官半职的——”。不待刁把话说完，这滩主就发起牢骚来：“妈的，不提当官的我还不气，我本来也是个小班长，本该提排长的，被连长给扒拉掉了，说我不服长官管教，常发牢骚，我一气偷了连长的防身手枪就开遛了，一气从山东跑到安徽老家，可在老家也墩不下去，这才跑到南京，在这黑市上做点小生意混日子”。那刁旺财言道：“原来老弟也是落难之人！唉，同病相怜啊。”“听老哥的口气，你也日子过得不顺心？”“当然，我比你还不如啊，我的一家人都被仇人杀掉了，虽然我生活比你宽裕些，但这‘灭门绝后’的大仇不报，我岂能为人。刚才听你讲手枪的事，能否转让给我，我用全部的房产家档抵你这把枪，你今后也不用撂地摆摊了，就住在我家或可做些大一些的生意买卖，这样你我两便，如何？”
“啊呀，这你算是救我一命啊，有何不可啊！不过——是这样，你家的房产家档我不要，我也不敢要，我只要你给我的钱，我回老家买几亩地种田过日子，这就感激不定了”。“行，你要多少钱？”，那人想了一下，买十亩田也要个几百块大头啊。“这样吧，我也不好意思多要，你就绘三百块吧，你给我个地祉，明天我把东西带到你家，一手拿钱一手交货，顺便教你怎祥使用，你看如何？”“行，就这么办！”“但是，有一事我要交待清楚，这把枪里只有两棵子弹，但枪可是名牌，绝对是一枪即可毙命，你买它我估计八成是为了报仇，两颗子弹足够用了。”那人诡谲的笑了一下，刁旺财留下地祉后便回家去了。
这刁旺财走后，摊主就满心欢喜的回到他在河边上搭的窝棚里，向老婆讲了这件事。老婆还成天为家里存了一只手枪，而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什么事，这一下不但把“祸害”丢掉，还能换成买田置地的银圆，这还不开心吗？“你也是，既把枪卖了，还留下几颗子弹有啥用？”老婆埋怨说。“你懂个屁，这一颗子弹就是一条人命啊，所以只能让他把仇报了，多给他一颗是留给他自己用的。他用不用，那我可就管不了啦。”
第二天摊主把窝棚清理干净，带上妻儿来到刁家，拿了钱交了货交待一下使用方法，带着老婆孩子飞也似的回老家去了。
刁旺财付了钱拿了枪后心也算安定下来，这是他最后报仇的手段了，反正他老光棍一个，也无甚牵挂了。他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外，全部要让它化成复仇的火焰，用它结束这一切，一切——。常言道：亡躯多因色，丧命只为财。这刁旺财机关算尽，也是把路走到尽头了。
转眼快到中秋佳节，这时光正是新人结婚配偶的佳期，王世才自锺离道长撮合三家联姻的好事后，一直在忙于儿子的婚事。幸亏有刘二、扬兴一邦兄弟邦忙，总算忙得八九不离十了。而与王家结亲的花、马两家，因瑞香与胜英事前已结为姐妹，两家老人也相互祝福，听凭花振芳和锺离秀两位前辈主婚，大家均认可老人家精心的安排，静待好日子的来临。
自上次败走无量山、回到夫子庙后，韩鸣虎一直是闷闷不乐，这倒不光是在无量山碰了锺老道的一个软钉子，主要还是他在警察局当局长的徒弟，因私自抓人被上峰记一大过，又被降职启用，其心中一直是忿忿不平，他把这仇算到王世才的后台——青邦大佬祝明才身上了。
祝老爷子自上次为“地盘”之争，与韩鸣虎闹翻脸后，这韩的邦派势力是如日中天，几乎成了夫子庙的“通天教主”，然而，当胡沁局长的下台，祝明才也在韩三爷的势力落下的情况下，此消彼长，至祝明才的势力又上升很多，这就加深了清邦门派之间的冲突，也成了刁旺财伺机寻找报仇雪恨的机会。他在静静地等待这一时机的出现。
虽然市面上传言的花老爷子牵涉其中的“故宫被盗宝物案”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淡出坊间的传闻，可对于那些敏感而又好事夸张、甚至喜欢捕风作影的小报记者，那是撷取花边新闻的好材料。这些小报专事“无风能起三尺浪，有风再兴浪三尺”的鼓浪好手。看官莫要小看这些小报记者，他既能“成也箫何、败也箫何”地做一些首鼠两端的事，而且也能大施如椽之笔，化腐朽为神奇。
自上次刘二和扬兴一邦人大闹警察局，弄得胡局长被迫下台后，此所谓全凭着“舆论力量”，即小报记者扇动的“舆论杀人”手段，其内容不外乎搞一些“既事出有因、又查无实据”的模棱两可的推论式的报导，让一心要“整饰风纪、为民作主”的警察局的上峰领导，一怒之下罢了这个分局长的官。这显然是拜各大、小报记者的功劳，然而，扬兴和刘二他们，也是高兴得有些过头了，他们把这些小报的记者给忽略了。天下那有免费的午餐？就是这个不显眼的疏忽，让他们与这些小报记者结下了梁子。
当然，记者们也不可能明着跟你要钱，以往都是给你发些暗示，可从末经历过这种世故的王竹庵他们，真的是忘记了，这种钱都是记者们的灰色收入，全靠当事人的“心灵感应”来把事情做得漂亮些。
俗话说，人上一百，五颜六色。这小报的记者，虽不乏有主持公道和正义之人，但仍有一些社会上的九流三教、文痞流氓者流。这住在花雨巷旁边的一条无名小巷，有一位某小报的、专门采集花边新闻、大名叫吴友德的记者，就是一个这类无良的记者。他采编的一条花边新闻，让王竹庵等人又迂上了麻烦。这一天上午王竹庵正在小得意酒楼上，打点近一个月的往来账目，小二将当天的报纸送进了账房桌上。突然他在大概的留览时发现第四版右下角有一篇醒目的标题：《金陵耆宿花振芳之弃子，痛感其父恩断义绝；准孙女婿王竹庵越俎代庖，成花宅新主人。》这篇用心险恶、一语双关，又夹带挑泼离间、似又打抱不平的所谓社会新闻，令王竹庵愤懑不己。可以说，这篇精心泡制的文章，既挑梭了花振芳与花见春的父子关系，也把花见春失去法定的继承权，而隔代转给孙女婿这样的外姓人，为花见春鸣不平。同时也谴责花小姐私授家中宝物给未婚夫、将无价之宝——乾隆皇帝御制的象牙宝笼，偷送夫家。而至其生父“有家难回、流浪街头”等谴责性恶语不一而足。这篇一石三鸟、极尽挑泼之能事的文章，迅速在南京、特别是夫子庙地区发酵。
王竹庵看罢，把这份小报撕得粉碎，大骂文章作者卑劣无耻，随即叫小二把刘宝栅和扬兴请来家中议事。二人来到以后，看完小报，感到有些棘手。刘二说道：“这一阵子我们事情太多，头绪也太多，竟是忙疏忽了。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些小报的记者，他们的能量千万不可小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到能呼风唤雨，极尽造谣编排之能事，小到蝇营狗苟，小题大做，故弄玄虚，毁人声誉之龌促事，其除非万不得己，不会得罪这邦人。看这篇文章，应该是有花家大爷的影子，论理说他是花府的嫡传继承人，只是因不为花老爷所待见，老爷子将家产采取‘废子传孙’的隔代继承的方式，这在清王朝之前，尚不存在问题，但现已是民国政府，实行的是民国继承法，这在他们父子间的法律关系存续期间，花见春的第一继承权人，应该是能被法律认可的。这说明花见春的身后有“高人”的指点，因此这事不能硬来，必须在花大爷提起诉讼之前，用和解的方式化解掉，这才是上上之策。因此，竹庵弟你要放下身段，以柔克刚。毕竟他是你正经八百的老岳丈啊。”
听到刘宝栅的一席话，王竹庵不断地点头称是。他连忙说道：“宝栅兄的话说得太对了，我也常常感到，尽管近期较忙，但百密难免一疏，我们忽略了对舆情的了解，更严重的是，对老岳父的关心太缺失了。不管如何，他是岳丈，是我们的长辈，我们既缺乏对他的尊重，也缺乏对他的关爱，这是我的错。至于继承财产一说，我根本没想过这事，当初因那对象牙宝笼是老爷子的心爱之物，也是他老人家对瑞香奶奶在豫王府相恋时的一段记忆和联想。所以寄望之深可以想见。至于鸟笼之外，爷爷的一切，我没有一点非份之想。我想，这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纵有广厦千万间，睡觉只需一张床。人生在世，超过需要的东西，就是累赘。我家己经富足有余，岂能徒作庸人自扰之举？”
听完王竹庵的话，刘二和扬兴决定带着竹庵的手书，去请花见春回家主事和*办女儿瑞香和义女马胜英姐妹的婚礼。同时把他们的这一想法，及时向花老爷子沟通，表明自家人骨肉亲情，保持和谐和团结的重要性，只有家庭和谐，才能聚集人气一致对外。
刘宝栅和扬兴两人带着王竹庵的亲笔书信，和花老爷子“收回成命，并准允见春妻妾回府主持家务的承诺，把花见春一家接回花雨巷。回到花雨巷花府老宅，花见春感激涕零，他跪拜老父，发誓痛改前非，一改好赌入之恶习，决心继承并认真经营花氏家业，上奉老父、下敬妻孥，做尊老爱幼的表率，决不再负众人所托，泣血立下誓言，令全家人为之动容。
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花大爷自此真像换了个人，竞竞业业踏踏实实做人，花老爷当然也是满心欢喜、非常开心。
        正是：家和万事兴，   当家须持正。
              篱杷札得紧，   野狗钻不进。
              当初爱之切，   乃至恨又深。
              一待破迷雾，   歧路转富兴。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合一轩

期待下回！     

请走人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