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楼兰城的第一人究竟是谁？

沈阳老张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相信唐代诗人王昌龄的这首《从军行》很多人耳熟能详，但是，谁是中国史上攻破楼兰的第一人，恐怕清楚的人并不多。这个人不是傅介子，也不是班超，而是赵破奴。

赵破奴，出生于九原郡（今内蒙古巴彦淖尔市），生年及身世不详，考虑到九原自赵武灵王时期起便是赵国北方战略要地，说不定他也是赵国宗室的远支后裔。

早年，赵破奴曾在匈奴地区生活过，对匈奴地区的情况比较了解，这段经历对他后来成为抗匈名将帮助很大。后来，赵破奴回到汉朝从军，见于史籍的第一个军职是骠骑将军霍去病所部鹰击司马。“鹰击”的意思当然是快捷勇猛了。

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夏天，汉军再一次针对匈奴展开大规模的讨伐。骠骑将军霍去病、合骑侯公孙敖各领一路人马从北地郡（今甘肃庆阳一带）出发，兵分两路，合击匈奴。博望侯张骞、郎中令李广各率一路兵马从右北平（今河北东北与辽宁西部）出发，也采取分进合击战术。

其他那几路就不说了，就说赵破奴跟从的霍去病这路汉军，一路长驱直入，涉过西居延海（内蒙古额济纳旗北部），抵达祁连山，大破匈奴。霍去病亲自指挥的部队俘获匈奴单于单桓、酋涂王，砍得人头三万二百个，俘获五名小王、五位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二千五百人投降。

赵破奴的名字还真没白叫，他率部冲锋陷阵，大破匈奴，临阵斩杀匈奴脩濮王，俘获稽且王、千骑将（匈奴重要军事将领，与左大都尉、左大将类似）以及匈奴小王、王母各一人，王子以下四十一人，前后两战俘获匈奴四千七百三十人。汉武帝奖励战功，赵破奴被封为“从骠侯”，食邑一千五百户，也就是说这些民户的应该缴纳的粮税都归他支配。

“从骠”，即跟随骠骑将军霍去病的意思。另一位封侯的霍去病部将高不识被封为“宜冠侯”，因为霍去病是“冠军侯”嘛！汉武帝喜欢霍去病可谓到了极点，连敕封他人爵位时都不忘带上霍去病一笔。

公元前119年春天，汉武帝派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五万人讨伐匈奴。赵破奴再次跟随霍去病这一路出征。五万大军一路向北，追杀匈奴到了杭爱山脉，俘获匈奴头领小王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杀死七万四百四十三人。赵破奴因立下战功，加封食邑三百户。

经过卫青、霍去病接二连三的讨伐，匈奴被汉军杀得很惨，以至于匈奴人唱出了这样的哀歌：“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然而，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仅赵破奴参与的这两次战役，汉军自家兵马就均损失了三成。

赵破奴的侯爷生涯过了没几年，麻烦来了。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九月，赵破奴“坐酎金失侯”。

“坐酎金失侯”是什么意思？要说明白得费点周折。

“酎金”的本意就是酒钱，到了汉武帝这里却变成了“赞助酒钱”，成为其专门用来敲诈勒索诸侯的一大发明。

汉武帝刘彻这位老大属于那种敢花大钱，敢办大事的折腾型男人。他对外穷兵黩武，对自己穷奢极欲，没多久就把“文景之治”攒下的家底折腾空了。眼见钱不够用了，汉武帝可不肯像他爷爷汉文帝那样勒紧自己裤腰带过俭省日子，而是挖空心思要从别人那里搞点钱，于是就巧立名目，规定每年皇室祭祀宗庙时，各个诸侯都要赞助一份酒钱。

缺乏节制的贪欲永无止境。很快，汉武帝觉得收点酒钱不过瘾，干脆找借口直接掠夺，看哪个诸侯不顺眼，就以“酎金”份量不足或者成色不好为借口，剥夺他的封爵封国（食邑），没收他的家产。

这不是鬼扯么，哪个小弟给老大送礼敢送假钱？除非他脑子被金子砸坏了。

仅元鼎五年九月这一波，汉武帝就以这个借口剥夺了一百零六个诸侯的封爵封国，差不多将异姓列侯都取缔光了。

赵破奴不幸身在其中，万幸的是没有被砍掉脑袋。而另一位赵姓侯爷——当朝丞相高陵侯赵周被指控明知列侯进献的“酎金”有问题却包庇纵容，被捕入狱，自杀身亡。

当然，汉武帝这样做也不光是为了贪财，还有整治下属，以便让他们乖乖地给他卖命，属于一石两鸟的手段。

这不，汉武帝刚整治完赵破奴，立刻又给了他一个卖命立功以赎回地位的机会。

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汉武帝即敕令赵破奴为匈河将军，命他率万余骑人马出令居塞（今甘肃永登西北）攻打匈奴。赵破奴率部深入匈奴腹地数千里，一直行至匈河水（即匈奴河，今蒙古拜达里格河），也未见匈奴的影子，只好撤回。

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赵破奴建树了平生第二桩功业——破楼兰。

楼兰古国位于今天新疆区若羌县境内的罗布泊西岸，是当年西汉帝国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国。据《汉书·西域传》记载，楼兰是一个游牧民族国家，有人口一万四千余人，士兵二千九百余人。

当时，张骞出使西域归来，汉武帝听张骞汇报大宛（位于帕米尔西麓）诸国的情况以及这些国家愿意与汉朝通使的想法，很感兴趣，便接连派出使者前往。不想，使者西行必经的楼兰、姑师（位于今吐鲁番）这两个小国见财起意，屡屡刁难汉朝使者，吃拿卡要抢，还为匈奴通风报信，使匈奴屡次发兵阻击汉朝使者。

汉朝使者王恢连吃几次亏，非常苦恼，不断向朝廷告急。汉武帝大为恼怒，于公元前109年（《资治通鉴》记载为108年，与《史记》、《汉书》不符）下达作战命令，让赵破奴率领属国骑兵（即少数民族附属国的军队）以及边郡军队数万人讨伐这两个国家，同时让王恢协助赵破奴。

赵破奴接到命令立刻率军出发，他带领七百名轻骑兵长驱疾进，给楼兰来了一个“闪击战”，一举擒获楼兰国王；接着，又一鼓作气攻破了姑师国；而后，赵破奴率军巡行向乌孙（伊犁河流域）、大宛诸国展示军威，让他们明白“敢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打那儿以后，汉朝向西设置的堡垒一直延伸到了玉门关（今敦煌）。

还朝后，汉武帝敕封赵破奴为“浞野侯”。浞野，古地名，不可考，但按照古人命名地名的习惯，大致应当在山东潍坊境内浞河之畔。

赵破奴凭借自己的军事才能和精忠报国的勇敢精神再次获得了封爵，然而，世上少有常胜将军，几年之后，他再次率军深入沙漠与匈奴激战，不幸被俘。

事情起因要从公元前105年冬天说起。当时，匈奴境内遭遇了空前的寒流雨雪灾害袭击，牲畜大量因饥寒而死，而匈奴首领皃单于却不知体恤民众，一味地好战嗜杀，使国内民众大为不满。匈奴的次要首领左大都尉想要杀掉皃单于，便派人偷偷密报汉朝，说他想杀掉单于投降汉朝，但是距离汉朝边境太远了，不敢动手，如果汉朝能派兵就近接应，他就敢动手搞定这件事。

汉武帝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便派因杅将军公孙敖在漠北边缘修筑受降城（今内蒙古巴彦淖尔狼山西北），以等候左大都尉来降。可是，左大都尉还是嫌距离太远。

在这种情况下，太初二年（公元前103年）春天，汉武帝任命赵破奴为浚稽将军，派他率领二万骑兵深入大漠接应左大都尉。

自楼兰之战后，赵破奴便受命率军驻扎在朔方郡（河套地区西北部，朔方城在今内蒙古杭锦旗北）东部，以防备匈奴。此次接到命令，赵破奴迅即率部从朔方郡出发，向北行进二千余里，按照与左大都尉约定的日期到达了约定地点浚稽山（今蒙古国境南部阿尔泰山脉）。

不料，事情突然起了变化，皃单于先期察觉了左大都尉的行动计划，抢先动手干掉了左大都尉，随即出动大军攻击赵破奴所部。

赵破奴率部一路且战且走，捉获匈奴军士数千人。不幸的是，当他们行进到离受降城还有四百余里时，被追杀而至的八万匈奴铁骑包围。古代的将领讲究爱兵如子，身先士卒，吴起、李广是这样，赵破奴也是这样。由于军中缺水，赵破奴夜间亲自出去寻找水源，不慎被匈奴的侦察部队俘获。匈奴趁机加紧围攻汉军，赵破奴手下官兵们担心因失去主帅遭到朝廷诛杀，于是全军投降。

赵破奴虽然被俘，但并没有屈服于匈奴。天汉元年（公元前100年），赵破奴与其长子赵安国寻机逃回汉朝。

这次，汉武帝还不错，没有怪罪赵破奴，继续让他担任属国都尉（管理依附汉朝的少数民族事务的高级官员），还就要不要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等人率军继续讨伐匈奴一事向赵破奴征询意见（见《轮台罪己诏》）。转过年，李陵主动要求率军出击匈奴，汉武帝还特地书面指示李陵收兵时“循浞野侯故道”——就是说按照赵破奴当年开辟的行军路线返回受降城。

可惜的是，李陵率部刚一抵达浚稽山就落入了匈奴大军的伏击圈，无法沿着赵破奴当年的行军路线返回，在经过八日浴血拼杀之后，重蹈了赵破奴当年的覆辙，部将安成侯韩延年（就是当年自告奋勇去平定南越的韩千秋之子）力战身死，李陵投降。

此后，汉军又数次讨伐匈奴，但都没有赵破奴随军出征的记载。汉武帝为人比较迷信，遣军派将都要占卜，占卜结果不吉利的人不能为将，大概赵破奴败过一次被认为不吉利了。

作为一代猛将，赵破奴最后未能喋血沙场，马革裹尸，却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巫蛊案”，而且全家被杀。

“巫蛊”是当时流行的一种巫术，说白了就是“意淫杀人法”。大致做法是意淫者拿草人、木偶、铜像等假人当做讨厌对象的替身，在这些假人身上刻上讨厌对象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或埋葬、或针刺、或箭射，再由巫师画符念咒跳大神。据说，这样做就能将讨厌对象搞疯、搞傻，或者搞死。

《封神演义》中就有这么一出：骑黑虎、拿钢鞭的峨眉山道人赵公明神勇无匹，一鞭打死姜子牙（后来又被救活了），打得周朝聘请的各路神仙纷纷铩羽。后来，西昆仑闲人陆压使用了“巫蛊术”之“钉头七箭书”，扎了个仿真赵公明的草人，每日里对着草人作法诅咒，施放暗箭，最终把这位神勇的赵道爷给害死了。

“巫蛊案”是历史上著名的大冤案，整个过程说起来相当复杂，这里就不细说了。但究其实质，这就是一场由于汉武帝晚年迷信昏聩，疑神疑鬼，怀疑有人用“巫蛊术”害他，结果被贪图富贵而不惜险中求的无耻小人江充利用，借办案之机铲除政敌，从而导致的一场惨烈人祸。

该案自征和元年（公元前92年）十一月发端，持续发酵了近一年，致使太子刘据全家被杀，只剩一个襁褓中的孤儿；皇后卫子夫自杀，她的姐姐、外甥被处死；两位公主死于非命，两位丞相以及许多重要的文臣武将满门抄斩，前后牵连死于非命的超过十万人。赵破奴不知是受丞相公孙贺，还是太子刘据的牵连，反正全家为此罹难。

后来，汉武帝查明真相后悔了，为他儿子刘据修建了“思子宫”和“归来望思之台”，以示追悼。然而，赵破奴这样为国出生入死的将领却死就死了，未见任何昭雪之词。

公元前89年，汉武帝在《轮台罪己诏》中提到了赵破奴等将领，用的却是抱怨的口气——因为赵破奴们赞成继续讨伐匈奴，而贰师将军李广利日后出战不利，损兵折将，又因其家人受巫蛊案牵连，被迫投降了匈奴。

这些板子该打到赵破奴们的身上么？汉武帝的刻薄寡恩想来真是令人心寒！

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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