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裆里的宝贝

小鱼

腊月里的悲伤

　　又进入腊月了。腊月对我们全家来说，是悲伤的，因为我那善良疼人的婆婆就是在腊月去世的。至今提起她老人家，我１２岁的儿子依旧泪眼婆娑。
　　先生的老家在农村，家里不是很富裕，但是婆婆节衣缩食地供他上完大学。虽说婆婆是农村老太太，但却是与众不同的。她对未来的儿媳妇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高个子，二是要有文化。这些是我们结婚后，先生才告诉我的。

一、裤裆里的宝贝
　　我生下儿子后，婆婆就带了一大包的小衣服、小被子，来天津帮我们带孩子。祖孙见面的时候，婆婆竟紧紧地抱着孩子哭出了声。从此她几乎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们的儿子，给了我们这个家。
　　那时候，我们冬天要点炉子取暖，偶尔封不好，炉子就会灭。腊月的一天，我下班回家，感觉房间里很冷，猜想一定是炉子又灭了。但是我又发现家里只有婆婆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我，全然不见了儿子！
　　我赶紧问：“妈，孩子呢？”
　　“你找找看？”
　　我在家里转了一圈儿——没有！又着急地问她：“您快告诉我，别让我着急！”
　　这时婆婆看我真着急了，笑着说：“你过来看看！”说着解开松松地系着的裤腰带，我往她裤子里一看——天！她竟然把孩子放在裤裆里捂着！儿子正扬着圆圆的小脸蛋儿冲着我笑呢！我说她怎么一直坐在床上不动呢，原来她裤裆里有宝贝啊！
　　我赶紧点着炉子，待房间里温暖了，儿子才从奶奶的裤裆里爬出来。整个晚上，我们都为此笑个不停，而婆婆也为自己能想出这么个好主意而自豪呢！

二、婆婆跟我睡一张床
　　儿子到了去幼儿园的年龄后，婆婆负责接送孩子。我们曾经嘱咐她，只管接送孩子就可以了，我们下班回来做晚饭，因为婆婆毕竟６０多岁了。但是我们每天回到家，家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台上晾着洗好的衣服，晚饭也差不多快做好了，我只要摆摆桌子就可以开饭了。
　　先生工作忙，而且经常出差。每逢先生不在家，晚饭后，婆婆就笑地跟我说：“我把被子搬你们屋去？咱娘儿仨睡一宿？”
　　“好啊！搬吧！”这时她就高兴地把自己的被子抱到我床上，晚上又将是一次长谈。虽然都是讲了好多遍的陈年往事，但是她总以为是第一次给我讲，我也就当第一次听，偶尔插一句而已。每每讲累了，她都满足地睡个好觉。

三、鸡蛋挂面汤
　　就在儿子上小学一年级那年，先生的哥哥把婆婆接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就在那年的春节，婆婆感觉身体不适，我们带她到天津看病。当诊断结果出来后，我们都呆住了：脊髓癌，还能坚持三个月！
　　先生的哥哥是医生，在老家开诊所。我们默默地把她送回老家，由大哥、大嫂照顾。婆婆是极聪明的，我想她已从我们的表情中知道了一切，但是她一直没问我们。
　　那年的暑假，我推掉了学校的一切工作安排，回老家专心照顾婆婆。那个时候，她胸部以下已经失去了知觉，翻个身，都很困难。我日夜陪在她身边，她依然跟我有说不完的话，但是有一次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怕她有什么事，过来扒在窗户上看她，我猛然看到她在悄悄地抹眼泪。
　　每天早晨，伺候她起床、洗漱，再给她做早点，照顾她吃完，需要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说实话，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确实有些累，连饭都不想吃了。
　　一天，她刚吃完早点，又对我说：“我没吃饱，你再去给我做点儿吧。”
　　我惊讶地看着她：一小盆儿她最喜欢吃的白菜叶儿疙瘩汤，没吃饱？
　　“您想吃什么？我去做。”
　　“鸡蛋挂面汤，放俩鸡蛋，再放点儿香菜、香油，去做吧！”
　　今天是咋了？怎么这么大饭量啊？想吃就做给她吧。
　　当我把做好的鸡蛋挂面汤端到她床前的时候，她说：“你把这盆儿都吃下去，我看着你吃！”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我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低头默默地吃完那小盆儿挂面汤，一根儿菜叶都没剩！

四、我成了婆婆的老闺女
　　国庆长假我回家的时候，我伤心地看到婆婆的脚浮肿了，但是她跟我们还是有着说不完的话。晚上我给她洗脚的时候，她突然沉默了，我抬头看她，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这时她幽幽地说：“如果我有个你这样的老闺女多好啊！，以后我就叫你老闺女吧！”
　　但是还能叫多久呢？医生当时说只有三个月，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九个月了。那几天她就一直叫我“老闺女”，我也响亮地答应着。
　　终于婆婆没有撑过春节，在那年的腊月二十二离开了我们。后来，熟悉的本家告诉我，婆婆经常跟他们说遇到了一位好儿媳。我惭愧，与她给先生的爱、给我儿子的爱、给我们的爱相比，我们给予她的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