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情愫

liwei · 发表于 2009-5-25 17:00:50

晋人周处《风土记》：“仲夏端午，烹鹜角黍”。

陀螺似的又转了一周，到超市采购，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粽子，成串的，装袋的；便是绿豆糕，各种包装款式的。我蓦然惊讶，端午这就到了。

生活在今天，生活在一片汪洋般的城市里，每天忙着做事，忙着应酬，忙着算账，其实，大多人是无暇顾及什么节日的。但节日却是比以往更显眼地在眼前晃。因为有商家，因为是商机。对没事也能挖空心思造出籍口的擅长炒作眼球经济的商家来说，节日更是最好的由头。何况，这是我们祖先传下来的文化，有文化的节日。

其实，对端午，我是怀着很复杂的情愫的。儿时对端午的记忆尤其深刻。夏天是阳光灿烂的季节，是天热的季节，可以解开束缚眯眼看天，跑着钻树荫躲日头，挥手抹头上脸上冒的汗；可以爽快地喝父亲自制的汽水，吃冰凉水甜的沙瓤西瓜，在窑洞里大睡到日斜。端午往往是开端。而且更重要的端午还是个节日，煮鸡蛋、带香包，手腕上缠五彩丝线，门口会有货郎卖粽子，卖豆糕。大人们会赶紧准备，门上挂艾叶，会喝不会喝，都抿一口雄黄酒说是驱邪。

与端午相联系，知道最早的还是白蛇的故事，大人们讲得绘声绘色，小孩听得津津有味，就特别的怕蛇，赶紧喝口黄酒，激动地想看谁家会有人变成蛇，充满惊险和刺激的感觉。当然，那是一直无法兑现的渴望。

端午和屈原联系其实是晚一些才知道。上学读书，知道了屈原，知道了屈原投江，百姓划船打捞祭奠，知道了其实千年以前，有那么沉重的悲怆。百姓是朴素的，历史是淘沙，能流传下来的，多是金子。让多少代人都记住并祭奠着，有一种风骨和精气神在提携这个民族，有一种愿望和期盼在塑造着这个民族。

多年以后，读屈原，读离骚，试图探寻诗人艰难独醒的心境。“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2000多年前的五月五日，屈原在他的绝笔诗《怀沙》里这么回望，我想象，那是诗人最后一眼看自己河山的感受，有种长江水东逝，草木兀自绿的惊心刺目在里边，有种难以割舍的决绝在里边。“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唐文秀《端午》诗曰：“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其实一段时间里，我曾暗自有过腹诽与疑惑，屈原真就没路了么，不是都是国家么，不是大秦统一是历史正道么。因为昏庸自误，楚必亡，因为开明强大，秦一统，屈原如能参与到这轰轰烈烈的大一统的进程中去，施展被压抑的抱负，一展胸中大志，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多年以后，也才明白，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你看。世上有识时务为俊杰的因应灵敏，也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刚果忠贞。顺风顺水船好开，中流砥柱看豪杰。青春激扬的时代，我们渴望建功立业成者王侯，饱经波澜沧桑，不再单以成败论英雄。历史是个长河，我们是匆匆的过客，造金字塔，建长城，可以留下印迹。坚强的站立，人格的伟大，也许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同样激荡历史的浪花，传承在熠熠闪光的星河里。

端午来了，粽子是买的，香包是买的，雄黄酒是买的，连艾叶也是买的。尽管是商业给我们提醒，端午来了，我还是要买，一样样买。粽子剥着吃，香包给女儿戴，艾叶挂门上，雄黄酒喝一口，辣在口里，刺激在心里。自知没有先人那么淳朴那么虔诚那么自然地深刻地记忆着这个节，祭奠着这个节后面的文化魂魄。至少，心里还是存着一份惦念在，因为惦念着，年年复习着，就年年传承着。我知道自己是个凡人，世上总是凡人多。没做出惊天伟业，不等于没有是非之心，虽无大勇，心终还是向往之。“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年年端午奠黄酒，粽子清香传四方。路漫漫其修远兮，谁在上下而求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