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中国的说谎

liwei · 发表于 2012-7-12 07:05:40

　近几年来，多见有文章说，当今的中国是个谎言的中国，以致于整个社会都发生了诚信危机，想想也是。仕途逼得人说谎，于是有了伪数据和假政绩；市场逼得人说谎，于是有了假报表和假劣货；学术逼得人说谎，于是有了假论文和假资质；教育逼人说谎，于是有了假成绩和假文凭；连爱情和婚姻都逼得人在说谎，于是连那个啥也能修补。当今的经济是大事情，经济泡沫多了，通货就要膨胀，最终就是自己的劳动在贬值；这都是说谎的代价。
　　非但当今如此。细究中国的历史，竟是一部博大精深的说谎文明文化史；人民在这条艰险而曲折的谎言道路上求索。从敬神求仙、到尊儒从孔、到论道讲法、到洋务运动、到洋教暴动，使得各类人民在种种变幻着嘴脸的谎言中一直陶醉着。
　　古来中国的皇帝们，是最大的最神圣的谎言家，他们的说谎时，还有上天赐给他们无上的尊严。他们说自己是天子，所作所为都是在替天行道，是在秉承上天的旨意。于是，他们在文诰里说谎时，起头都要写上“奉天承运”云云，接着就是“皇帝诏曰”……那情形，即就是明明白白的谎言，你也必须相信；信得信，不信也得信。要不然，极权的尊严何在呢？于是，人民跟着陶醉在这种说谎的尊严之中。
　　皇帝既然是天子了，天下就成了他们的家，他们在家里我行我素。因而，每次在起家的时候，可能要好一些，要做出一些天子的样子来给人民看。但皇帝家内的人，渐渐地由于都要争着当家、或争夺家产，不免就有了要胡作非为的。皇家一旦胡闹起来，就会有不得意的擅长思想者，提出疑问说：“同是华夏龙族，你们宁有种乎？”结果呢，中国造就了一拨接一泼的皇帝群来。他们都变者法子说谎，越说越精。于是，中国有了一部二十五史的经典；于是，那些乐于炫耀的某些人民，也为这一经典而迷醉，得意地炫耀说：瞧，我家有二十五史的藏书。
　　皇帝制下生活的人民，因见过了、经过了说着谎言的皇帝，心里也觉得那样的皇帝，并不十分牢靠，但在骨子里却离不开了皇帝了。历史上就有一些渴望自由、追求平等的英雄们，率部打进天京时，大诰天下曰：等富贵、均田地、平等、自由。然而人民还要问他们：平等了，谁来管我们呢？或者问：谁来帮我们制服恶人呢？等等。也是的，久而久之，人民已经见惯了皇帝们的暴政和恶人们的暴行，对说谎的皇帝习以为常了。于是，人民就跟着皇帝们一起说谎，称呼他们是万岁。显然，从古至今，就没有结在世上不死的人，但人民就是喜欢说万岁这个谎；因为皇帝毕竟可以替他们来管理世间的恶人。
　　几千年来的事实，就是一边咒骂着皇帝的谎言、推翻着皇帝谎言，一边又拥戴起另一个皇帝。人们都渴望皇帝对别人施行暴政，对自己施行天恩，以便以这种自相矛盾的谎言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即一边欺人，一边自欺。精通这种法术的，被称作儒家；儒家多精通二十五史。因儒家多被称作圣贤或君子，又阅多识广、又德高望重，他们一面替皇帝体察天意，一面教人民顺应天意。
　　天下安宁的时候，儒家说谎道：天运亨通或皇上圣明；等到皇帝们把天下折腾得大乱不可收拾了，儒家把口角一歪，却说：红颜祸国或阉党乱政；大概是因皇帝的身边只有红颜和阉党；倘若这时要嫁罪于别的人，恐怕也是站不住脚的。总之，在儒家看来，天下大乱了，绝不是皇帝的错，似乎也没有加罪于人民。这样看来，或许就是中国人多认为儒家混得很有面子；于是，就多跟着儒家说谎；于是，各地都建有孔庙和文庙；人民无休止地朝拜着，继续说谎。
　　在中国的社会里，大约就是皇帝、人民、和儒家这三类人。皇帝向人民说谎道“爱民如子”、同时说人民是“衣食父母”，这种或子或父母的混乱的辈份，使得人民稀里糊涂；所以，人民也向皇帝说谎道皇上圣明、或万岁千秋、或永垂不朽。儒家夹在皇帝与人民中间和稀泥：一面也宣讲愚民政策，一面也暗推愚君政策。但中国历史上的皇帝们，还是一个个地灭亡了，中国的人民实在的也因落后而挨打了。这就是鲁迅先生在《谈皇帝》一文里讲的，中国的愚民政策和愚君政策全都不成功的根缘。因为都是在说谎。
　　清初的郑板桥，可谓实诚君子，他应当悟透了中国世间的这一切谎言。生在封建盛世时代的他，因不喜欢说谎，就辞了职，然而也没有下海去。他跑到山林间画竹子作雅，并说：难得糊涂。这句话了不得，遂引得不糊涂的、装糊涂的、和真糊涂的人民都佩服不已。之后的人民，不论糊涂了的和不糊涂的，每当看见了这句“难得糊涂”，似乎都以为自己清醒了、明白了，然而却不知不觉地更加糊涂起来，继续说谎。
　　看来是这个郑县令害世不浅。他虽不说谎，却说了这句不明不白的大实话，叫人民不自觉的糊涂了起来。一直到目下的文明时代，前仆后继的儒家们，把一些不着调的垃圾，仍然打着文化、文明、道德、礼仪的幌子，全都抛撒出来，以致形成了这个人民都说着谎的稀里糊涂的中国现实。说谎的现实，自然不妙；要改变这种现实，就要改掉说谎的毛病，但这依旧是一条漫长而曲折的险途，必要拿出与这种博大精深的说谎文化可以抗衡的坦诚和勇气来，向着光明的方向上一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