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朝沉浮50年：伴金如伴虎

雪舞西风

1989年柏林墙倒在瓦砾中，东西方对抗也在一片嘈杂中悄然画上句号。1991年戈尔巴乔夫宣布苏联解体后，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也随之更新换代。意识形态不再是划分敌我的唯一标准，但在特殊时间特殊地点，它还是会下意识地扮演着难以名状的角色。



中国和朝鲜就是这样一对真实而复杂的朋友。在各不相同的历史机遇和现实境遇里，两个社会主义国家做出了迥然不同的选择，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于是双方从“拔刀相助”到“分道扬镳”也便不足为奇。对于中国来说，朝鲜更像是被娇惯坏了的亲戚，甩不掉离不开也爱不起来，她可以利用“亲情”把中国当摇钱树，当庇护神，实则自有主张，而后者多数只能尴尬和被动地辗转腾挪。1958年以来，中朝关系起起伏伏，而朝鲜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来上“温柔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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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建国刚满一年的中共领袖毛泽东力排众议，派志愿军赴朝与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作战。1953年7月，中国以近40万志愿军伤亡的代价，帮助朝鲜迫使美国签署停战协议，稳固了金日成领导的朝鲜版图。1958年10月26日之前，中国志愿军全部撤出朝鲜回国。中国由此成为朝鲜最坚定的盟友，中朝关系也被双方歌颂成“用鲜血凝成的友谊”。

1960年代后，中朝关系有所降温，中共与“老大哥”苏联逐渐分道扬镳，中苏都在争取朝鲜。1966年，中国文化大革命爆发，更使这种影响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文革”期间，中朝关系几乎陷入最低谷。丹东中断了与朝鲜的一切来往，还成为双方叫板的前沿阵地。白天，双方的高音喇叭在鸭绿江两岸互骂对方“变修”。晚上，丹东边境派人站岗，防止对面有人偷渡过来。

在1966年下半年～1968年之间，朝鲜报刊发表一系列文章批评“左”倾机会主义、教条主义、大国主义和沙文主义，影射中国，而中国红卫兵的大字报也将批评的矛头指向了朝鲜领导人。1967年2月，北京出现了一张称金日成为“修正主义者”和“赫鲁晓夫门徒”的大字报，激起朝鲜方面的强烈反应。网上甚至传言金日成下令捣毁毛岸英的墓地，但此消息无从证实。

在这种气氛之下，中朝关系处于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僵持状态。这一时期，中朝边境出现多次领土争端，中国一度在1968年关闭中朝边界的中方通道。1965～1969年，两国没有签订新的文化与经济合作协定，也没有高层领导人的互访，朝方甚至召回了其驻华大使，两国关系处于僵持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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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60年代末、70年代初开始，朝鲜在处理同中国和苏联关系时采取了更为明显的自主中立的政策，努力同时与苏联及中国保持正常的和良好的关系。一直到90年代初，中朝关系进入了良性发展的轨道。根据公开的报道，从 1982年9月到1992年6月不到10年的时间里，中朝两国重要官员互访共有85次，其中朝方访华71次，中方访朝14次。这足以表明中朝之间交往之密切。

直到1992年中韩决定建交，中朝关系再一次遭遇低谷期。中国的前外长副总理兼外长钱其琛在“回忆录”里，生动地描写了这一点。当时中国政府派钱其琛作为特使，在中韩建交前专门到朝鲜去，向金日成通报这件事情。“以前每次到朝鲜访问，朝方都在机场组织群众欢迎，气氛热烈。这次飞机停在机场的偏僻之处，来迎接我们的只有金永南外长。”金日成很冷淡的接待了钱其琛，而且冷淡程度非常罕见。不仅接待时间历史最短，金日成连一顿便饭都没有提供。钱其琛饿着肚子离开了金日成在朝鲜北方的某处别墅，回到了平壤。

林锡星在《朝核危机的背后》也说，中韩建交的消息对朝鲜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当金日成在外国新闻中获悉时，气得脸都发青。朝鲜认为自己被出卖了。据传朝鲜领导人金日成称曾扬言威胁，要与台湾建交，但最后并没实行。1993年北京申办2000年奥运会，据说朝鲜将关键的一票投给了悉尼，以报复中韩建交，但此说法最终无从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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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9日，上午10时36分，韩国地震中心监测到朝鲜咸境北道一带发生了3.58级地震波及巨大的爆炸声，朝鲜进行了首次核试验。震惊国际社会。朝鲜的举动让中国这位长期的盟友始料未及。中国外交部在第一时间以史无前例的强硬措辞“悍然”二字严厉谴责朝鲜的核试炸。政府立刻派唐家璇赴美俄及朝鲜进行“穿梭外交”，这一天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中朝关系史的分水岭。

中国一直被西方认为是朝鲜最亲密的盟国，并对朝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但朝鲜的举动显然是超出中国预料的，甚至有记者问中国外长，朝鲜核试验是否是中国外交的失败。中朝的关系也降到历史新低。在经济上濒临破产状态的朝鲜长年依靠中国的能源与粮食援助，中国是金正日政权得以维系的关键因素。中国过去容忍朝鲜的流氓行为，而这次朝鲜将核试付诸实现，却让中国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

朝鲜以核试炸来挑衅国际忍耐度，以拥有核武的既成事实来作为与美国谈判的筹码，中国彻底被朝鲜耍弄了。在外交上一个最重要的原则就是：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一点朝鲜很清楚。朝鲜日一直没有放弃秘密研制核武器的动作，也暗示了中朝关系貌合神离的本质。朝鲜的动作是以自我为中心，在中美两个大国之间纵横捭阖，见缝插针，巧妙利用，相互牵制，争取利益最大化。

早在1978年，中国开始改革开放后，中朝两国在意识形态上的差异越来越大。虽然中朝仍维持较为密切的高层往来，两国领导人彼此也仍以“同志”相称并以超高规格款待对方，但双方除了相互赞美的客套话和回顾“鲜血凝成的友谊”外，已很难找到更多共同语言。基于历史或民族的因素，朝鲜当局对中国有一定的戒心，据脱北者称，中国在朝鲜高层内部的形象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样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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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中朝边境响起的枪 声震惊两国朝野。朝鲜警备艇3日夜里11点左右，在鸭绿江中朝边境向中国走私船开火，辽宁丹东市三名涉嫌越境从事走私交易的居民遭到枪击，造成3人死亡，1人受伤。中国外交部立即表态：“中方高度重视，立即向朝方进行严正交涉”。方的反应被西方媒体解读为“罕见”和“强硬”。

据媒体报道，丹东集中了中朝贸易的70%。两国百姓在鸭绿江边境上，用船只私下里做点交易，互通有无是常有的事情，一般朝鲜军人从中获取一定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发生枪击血案让人震惊。而在丹东当地，民间流传朝鲜“报复说”。据说，中国政府近来在中朝边境地区严厉打击走私活动，引起从中渔利的朝鲜边防人员不满。2010年3月2日，朝鲜新义州贸易局官员林某因涉嫌走私毒品，被丹东公安部门拘捕。

朝鲜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老朋友开枪射杀中国百姓，这样民众在情感上很难接受。枪击事件在中国迅速发酵，引发网友高度关注。在“丹东贴吧”，一位中国网友发帖说，“朝鲜，这次你真让中国人伤了心，虽然你现在面临着巨大压力，但这不能成为你打死中国人的借口。”这位网友的帖子引发了众多网民的共鸣。

一位在鸭绿江畔散步的张姓老人说，50多年来，中朝边境从未发生过枪击越境者的事情，她年幼时曾滑冰到朝鲜一侧去游玩，当时的朝鲜军官还给过一块玉米糖。“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就算中国人去朝鲜走私也不应该开枪杀人啊。” 不少中国网友认为，朝鲜不可能是“无心之过”，而是在给中国传递警告信号。韩日认为这是朝鲜对天安舰事件中的中国立场有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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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中国论坛社社长陈有为认为，中朝两国尽管还保持着有名无实的盟友称号，它们的相互关系早已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面和心不和了。进入上个世纪60年代，由于中苏开始分裂，平壤采取骑墙态度，中朝关系就冷淡下来。

在中朝关系中，朝鲜一贯采取狭隘的民族利己主义立场，以站在东方反帝最前哨为中国做出牺牲的兄弟国家自居，把中国当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摇钱树，无止境地向北京索求无偿的经济、财政与军事援助。中国每年向朝鲜提供大量的粮食、燃料、工业原料和制品，交通运输工具以及武器装备。连运送援朝物资的大量车皮也被朝方扣押下来常年使用。中朝贸易每年总是朝方欠账，转入下一年度计划而不了了之。

从中国方面来看，避免朝鲜半岛重启战火与朝鲜国内因不堪饥荒而发生动乱，是对朝政策的两大根本。一旦朝鲜半岛发生军事冲突，中国就有被迫卷入的可能。朝鲜当局不顾民生而将有限资源用来加紧制造核武器的政策，则使朝鲜孕育着几百万饥民暴动的潜在危险。如果朝鲜发生大规模的饥荒和动乱，几百万饥民跨越边界向中国东北地区蜂拥而来，中国即使派几十万军队也是堵不住的，其严重威胁程度可想而知。

朝美各自的利益与政策有如南辕北辙，冰炭难容。金家的真正底牌是鱼与熊掌要兼而得之，一方面以愿意放弃建立核力量为诱饵来换取美国的安全保障与美日韩三方的大量物质援助，另一方面又虚虚实实地反复玩弄手段，力求拥有和保持核力量来维护本身安全和大国作交易。北京注定要在朝美之间扮演调解人的角色。既要劝阻美国采取高压手段对付朝鲜，又要考虑朝鲜实际情况予以适当照顾，以防其铤而走险，把朝鲜半岛局势稳定在即使不能言和，也不至于大动干戈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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