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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学者王尔敏先生在叙述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庚子之役以后几经创伤、几经裁撤,已是星散零落的淮军时,说“至于南洋淮军,虽尚有陈凤楼铭军马队三营,北上勤王,班广盛五营,防守吴淞海口,要以无足轻重。”(《淮军志》)这里所述及的陈凤楼,无论从其资历声望、品级官职,抑或其在淮系集团数十年军事活动来说,无疑是淮军、尤其是淮军后期的一位重要将领。但此公身丁叔世,上不能逮及“中兴”,下无缘走向“共和”,既未创建殊勋,又没捐躯疆场;故尔不仅《清史稿》无传,就在近百年来研究、整理淮军史料的一些专著中也难能找到其人较为完整的资料。清《国史馆列传》虽有其传略,也不过一千余字,只能缕述其功勋业绩;且此书流传不广,非专业人士难得一见。遂使这位在晚清军伍中活动达半个世纪的将军渐次地为历史尘埃所堙没。不过刚才过去一百年,人们就已忽略了他的存在;更何遑久远的未来?笔者在研读近代史料时,蒐集了关于陈凤楼的一些零散的材料,梳理成文,做点拾遗、补阙的工作。可惜我不是专业的史学工作者,无法接触更多、更深层次的资料,又不能争取到方方面面的支持,仅凭本人有限的收藏,难免挂一漏万,难免舛错百出;倘能就正于方家,使陈凤楼史料得到充实与完善,实为幸事。
出 处
陈凤楼,字修五。马昌华主编的《淮系人物列传》“淮系集团武职人员表”言其字为“修武”,盖属错误;按“修五”屡见于刘坤一、李秉衡等函电,应确定无讹。其于光绪十九年(1893年)晋京引见时呈递的履历中称“年五十七岁,系安徽凤阳府怀远县人,由武童于咸丰八年投效军营,充当队目。”(《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据此,知其出生于道光十七年(1837年);《列传》言其“(光绪)三十一年春,患疾请假。四月赴淮就医,闻弥陀教逸匪张妙松等乘虚潜图搧乱,凤楼不及候医,回宿治军,布置周详,匪党远遁。五月二十四日,病没于宿迁防次,年六十九岁。三十二年,两江总督周馥奏请优恤,将其后生平事迹宣付史馆立传,并于徐州府及宿迁县城由绅民捐建专祠。诏如所请。”证诸《光绪朝东华录》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载闰四月“乙亥,予故记名提督前江南徐州镇总兵陈凤楼……优恤,战功事迹,交国史馆立传。”故知1905年为其终年。
其籍贯安徽凤阳府怀远县,世居县南之鸽笼村,现划属淮南市潘集区夹沟乡。(《潘集史话》:峻岳《徐州总兵陈凤楼》)
咸丰八年(1858年)投清军时年二十二岁。此时,与其此后有较深关系的诸人情况如下:
刘坤一,三十岁,前一年“奉旨以知府选用,赏加道衔”;是年受骆秉璋节制,领刘长佑旧部在江西镇压太平军,因功“以道员归部即选。”(据《清史稿》本传)
刘铭传,二十三岁,自咸丰四年(1854年)在本乡(合肥)办团练,“(咸丰)九年,带练随官军收复六安,叙功,奉旨以千总用。” (据孙家鼐代撰《省三府君行状》)
丁汝昌,二十三岁,自咸丰三年十二月参加太平军,咸丰十一年(1861年)随程学启叛降清军;同年,在攻占安庆战斗中升任千总。(据马昌华《淮系人物列传》)
《列传》及《履历》称其“由武童投效军营”,似与传说不侔。据云此公出身十分贫苦,其父兄以制售豆腐为业;少年时苦力营生,不得已加入捻军;在战场反水,掩救僧格连沁,投奔清军。案此说似乎接近事实,其原因有下列诸端 :
一、“初,庐、凤、颍、泗之间,有贼曰捻匪;……。”(王定安《求阙斋弟子记》)陈凤楼家乡安徽怀远一带正是捻军主要的活动地区。据郭豫明《捻军史》载咸丰八年(1858年)之前三年中捻军曾多次在怀远作战:咸丰六年三月十一日“张乐行等捻军在安徽怀远大败清军,旋退”, 七年一月十二日“捻军进攻安徽怀远,受阻,旋再攻,又未成”,八年四月二十一日“张乐行等捻军攻占安徽怀远”, 同年九月十六、七日“捻军在安徽怀远大败清军”;而在这一期间捻军在怀远附近亳、颍、宿、寿等地的活动更为频繁。这在时、空两方面为陈凤楼投奔捻军提供了可能。
二、曾国藩曾言及“两淮风气刚劲,自古多出英雄。近日无人倡导,其甘心为发逆为捻匪,则竭力苦战,抵死不悔。”(曾文正公批牍《批潘鼎新刘铭传禀移营进扎金山卫连日攻剿情形由》)足见当时淮南淮北平民投身太平军及捻军已成风气;陈凤楼在贫困中挺而走险,很有可能加入捻军。
三、 陈凤楼确原隶僧部,于僧格连沁战沒后归隶淮军。僧格连沁死于同治四年四月,陈凤楼于该年正月在“攻克黄陂等处案内出力,蒙保”于五年十二月奉旨“以参将尽先补用”。(《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
上述诸款似乎可为陈凤楼出身捻军提供佐证。但是,有两个事实却推翻了这一论点:
一、据《清史稿 僧格连沁传》,咸丰八年僧格连沁在天津一带督办军务勘筑双港大沽炮台,直至十年十一月方到济宁对捻军作战,在此之前陈凤楼决无机会与之邂逅的。
二、清廷对太平军及捻军,一贯采用招降纳叛的策略。咸丰十一年正月十九日诏书曰“捻匪裹胁良民,未便概行诛戮,可剀切晓谕,设法解散。投诚者免罪、杀贼者叙功。”(《清史稿 文宗纪》)同治四年,曾国藩受命督师,下车伊始即出示晓谕民圩:“即有被贼阑入,或被贼逼从之圩,官兵到日,但能杀贼自效,赴本大臣军营投首者,悉予自新,不加究问。”提出“分良莠”的方案:“本部堂观蒙、亳之人,性质甚直,良民甚多:倡首为乱者不过数人,甘心从逆者为数亦少,其余有因贫而偶尔从捻者,有被胁而不得不从者。虽同得捻党之名,而罪有轻重之别。……其因贫偶从者,一律赦宥免死。”(《曾国藩全集》)事实上不少太平军、捻军叛降者如程学启、丁汝昌、李兆受(世忠)、骆国忠、潘万才辈在淮军中均官至提、镇,清廷并未以其出身为嫌。陈凤楼若确为捻军降人,当不会甘冒欺罔重罪在履历中隐瞒此重大情节。
因此,陈凤楼系捻军降人之说不足信。马昌华《淮系人物列传》一书表列陈凤楼出身“流丐”,有清一代武职大员中,出身卑微者大有人在,最为著名者清初有吴六奇,晚清则有宋庆、鲍超。如此出身,发迹后在家乡补一个“武童”名籍,不过是平常之举罢了。
据《履历》;同治六年十一月“奉旨赏给克勇巴图鲁名号,并著以副将尽先补用”;七年五月“奉旨以总兵记名,遇缺尽先简放,并赏给一品封典”;(八年)七月“奉旨交军机处记名,遇有提督缺出尽先简放”。自咸丰八年(1858年)迄同治八年(1869年)不过才十一个年头,陈凤楼从一名队目,因军功洊升至一品大员,可以想象其人在镇压捻军的过程中如何“出力”。
同治六年四月二十三日李鸿章《各军追贼黄安铭军迎击大胜折》:“……任逆见赖股西溃,即率马步悍贼数千直犯滕学义及树军队伍,指派牛逆一股迎扑。左路赖逆复回,拒中路。另出马贼数百绕扑我后。马队营官陈凤楼、王保胜率部搏战四、五合,戈矛相及,彼此不分。……”
同治六年十月二十五日李鸿章《铭军安潍大胜赖逆被创略尽折》:“……(同治六年十月)十六日行抵唐郚地方,闻贼尚在安邱、潍县一带饱掠,刘铭传即派参将陈凤楼率马勇百名前往侦察。行至临河寨,即遇贼馆。陈凤楼率队冲击,生擒任逆外五营贼目潘债一名,讯供贼虏粮后即欲飏走。刘铭传恐该逆闻风潜遁,攻其不备,督军于四更拔队,十七日黎明至临河寨。见贼踞松树山一带,马步重叠,绵亘数十余里。刘铭传即分兵三路……徐邦道、陈凤楼率马勇两营大呼杀入,锐不可当。……任贼踞牟山顶,经善庆、陈凤楼等猛击十余回合,贼不少却。……任、牛二逆潜由安邱城西与赖逆合,刘铭传在山顶了见,即令步军速进抵住任逆又派陈振邦、善庆、温德勒克西、徐邦道、陈凤楼率马队合击赖逆。追至东岭,赖逆所部已逃去大半,仅存步贼千余,经马队四路抄击,斩擒殆尽。……”
同治六年十一月初五日李鸿章《查明枪毙任柱情形并铭军保案折》:“……十月二十四日,追抵赣榆城下,探知贼众全伏东南数里外,当派善庆、温德勒克西由城东进;陈振邦、徐邦道、陈凤楼等由城西进。陈振邦等甫过西关,正遇牛赖两股马步贼数千蜂拥而来。陈凤楼等当率马勇迎击四五回合贼骑稍却,……查潘贵升系任柱内五营头目,素有胆,前于安邱战胜后,密信约降。遂投入陈凤楼马队营内,愿杀任逆图功是日接仗正酣,该降酋密商马队哨官邓长安于烟雾之际,冒充贼中旗号混入贼阵,乘任逆督战不暇后顾,施枪中毙,……”
在上引史料中,陈凤楼之强鸷壮猛,可见一斑。
援 威
同治八年,年方34岁的陈凤楼已得到清军中最高官衔;但是,如《清史稿 职官志》所言“咸、同间戡定发、捻,湘、淮、楚营士卒,徒步起家,多擢提、镇,参游以下官益累累。然保举冗滥,往往记名提、镇,降冲末弁;候补千、把,骤膺统将。官、职悬殊,至斯已极。”据同书统计,当时域内仅有提督实缺23个(其中有5个由各该省巡抚兼任)、总兵实缺78个;“两江用兵最久,又复兼辖三省,在标候补武员较他省尤为拥挤,提督、总兵两项共有一百余员之多。”(《刘坤一遗集 武职借补章程仍请展限折》)两江辖下苏、皖、贑三省有提督实缺5个(其中安徽、江西两省提督由巡抚兼,实际上只剩了3个提督实缺)、总兵实缺13个;数十倍于此的候补官员,是不轻易得到“补用”、“简放”的。陈凤楼在捻军肃清后,于同治八、九年间曾随刘铭传西征,剿平“回乱”,其后数十年统领铭军马队一直驻防徐、宿。同治十三年日军侵略台湾,时任大学士、直隶总督的李鸿章和两江总督李宗羲受命调兵援台,六月十二日奏调记名提督唐定奎率武毅铭军十三营“航海赴台”,同时请准“提督陈凤楼所带该军马队三营一哨,仍暂留徐州、宿迁,巡缉地方。”并致李宗羲函云:“陈凤楼是好骑将,令其填扎宿迁,北路已极严密。”对陈凤楼期望甚高。此后,曾一度受委兼理清淮行营营务处,直至光绪十五年(1889年)四月“以胆气甚优、韬钤夙裕,蒙保堪胜实缺提、镇之任。”并于此年六月委署徐州镇总兵篆务,七月实授徐州镇总兵。(以上均据《履历》)
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清军先后在朝鲜和辽东失利,京、津危急。两江总督刘坤一临危受命,钦差赴榆关督师。刘坤一在京陛见后于十二月初四日上《恭谢天恩折》,在其附片中言及:“又臣经过徐州,该总兵陈凤楼自请以本部马队随臣征剿。现在冬防将竣,缉务渐松。并请电饬张之洞迅令陈凤楼统率本部马队三营,又拟于清淮马队添拨二、三营,兼程北上,为臣指臂之助。”从次日署理江督的张之洞致陈凤楼电云: “初四日总署来电‘奉旨:……并著饬令总兵陈凤楼统率所部马队三营,再于清淮马队添拨二三营,即遵陆北上。现在徐州冬防将竣,张之洞不得再行奏留。……’”刘坤一的奏请,当即获准采用,并于次日就行落实,对向来颟顸的清廷来说,其办事效率如此非常,足见朝廷盼援之情切及对陈凤楼一军之倚重。按罗尔纲先生根据《大清会典》统计,清代各镇所辖兵数各不相同。如山西大同镇兵数计18687人,分防一协、三十一营;云南永北镇兵仅有1953名,且无分防协、营。而建制于嘉庆十四年(1809年)的徐州镇,在光绪年间其总兵统辖镇标中营,兼辖徐州城守营,萧营,宿州营。以镇标中营为例,其编制为守备以下官员9名、马兵89名、战兵167名、守兵383名,官例马32匹、战马93匹,驻徐州城内。(《铜山县志》)据此类推,徐州镇所辖的这四营地方部队是难以赴援的。这次奉调北上的是“陈凤楼统率所部马队三营”和“清淮马队添拨二三营”。
陈凤楼所部的这三营马队,按营制每营五哨,有马勇250名,连同营、哨长官及散勇、伙夫、长夫,每营计592人。三营人马也只有一千多人而已。然而,这支马队却由来已久,刘坤一 在其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十月二十五日寄督办军务处的电文中说:“查此起马队,系同治四年陈凤楼招募成军。历从僧王及刘铭传剿办发、捻各逆,懋著战功。迄今三十余年,在徐亦甚得力。”淮军在同治年间因进剿捻军曾先后建马队三十余营,后经陆续裁撤,到此时只存亲兵马队三营和铭军马队四营。
征调陈凤楼援津,并非起于此时。光绪二十年十月张之洞从湖广任上调来江宁署理江督,时尚未正式接篆履新,于十二日致电清江署理漕运总督邓华熙:“现奉电旨,令洞饬陈凤楼一军迅速北上等因。查陈军久驻徐州,素称得力,若骤行移调,徐、宿空虚可虑。拟令陈镇选一得力将官,统现有步队三营迅速北上,另募三营填扎。特此电询。请将此电照录,专差飞递徐州镇、道,令该镇迅速切实禀复。若此法可行,即一面禀复,一面派营速行。……”陈凤楼与徐州道沈守谦十三日复电:“奉漕宪电谕,宪台以旨催甚急,令职镇选将,先统步队三营速北上。职镇所部铭军马队三营、凤字减成步队两营。此两营勇夫等项均不足数。现拟选将先统马队三营北上……”十月十六日陈凤楼又电称:“漕宪咸谕谨悉。职镇拟派前护镇堪胜提镇铭后营官程副将孔德,代统马队三营北上。此项马队系分驻各属,俟调齐再报起程日期。……”当时京津军情尚未如后来之紧急, 朝廷尊重张之洞的意见,十月十七日总署寄电江督:“奉旨:张之洞电悉。陈凤楼既须留防徐州,即著毋用来京,其马队亦不必另行调拨。钦此。”此事作罢。时隔两月,旧事重提,且强调“现在徐州冬防将竣,张之洞不得再行奏留。”年底,威海军情告急,张之洞电奏请派江南奉调北上在途中之马步二十四营,自沂州直趣烟台赴援,此请求当即邀准。二十九日李秉衡致电徐州“陈修五军门鉴:现奉旨调贵部马队五营驰援威海,麾下何日起程东发?逾速逾好。”于是,陈凤楼开始了“援威”之旅。
然而这支军旅的情况又是如何呢?能凭之挽救“东境”战局的颓势吗?
一、兵员不足: 原本是“此项马队系分驻各属,俟调齐再报起程日期,”此时情况当亦复如此;且这支军马还须承担战时非常任务。十二月初六日李鸿章致电陈凤楼 “津运清江头、二批军火即日到徐,望多拨马队护送。东省无马队可拨,能长送至德州尤好。”是以,陈凤楼于同日电复张之洞:“电谕谨悉。遵带马队三营北上,候护送东征饷械马队回徐,及调防所各队齐集,即部署起行。上谕再于清淮马队添拨三营,恳电请漕宪饬派来徐,一并北上。……”十二月十一日邓华熙致电张之洞电:“现派定都司盖占魁、熊长春管带中营、右营马队,候陈镇率领北上。”但据陈凤楼十二月三十日致李鸿章电云:“前开两营遵饬由济(宁)赴威。楼因金陵饷河冻未到、清淮添拨马队两营亦未到徐,定元日亲督副中营马队,星夜至济,会同前进。”是以可知直到开拔之时,这五营兵马都还没拼凑成军。次年正月初五日,李秉衡尚有电致漕督松椿:“奉派陈镇凤楼马队五营,已率三营到济宁东发。其清淮马队二营是否已到清江?现威海待援甚急,奉旨严催,恳公派弁迎催兼程前进。”这通电文客观真实地反映了当时陈军兵员的情况。
二、 军饷迟迟: 光绪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陈凤楼致电张之洞:“卑营饷银于十七日由金陵支应局领出,未到子药。车辆尚未由县雇齐,饷到随即起行。”当日又电云:“卑军无论饷银到否,准于二十七、八、九等日,分起启行北上。”后由徐州道沈守谦从地方财政垫付银一万两,并由漕运总督松椿垫付清淮马队三个月的饷银及皮衣款项,这支部队才得于光绪二十一年正月初一日开拔北上。
三、 枪械无着: 虽然粮草终算得到解决,“厉兵秣马”,这一“兵” 字又如何落实呢?我们在下面几份电函中,从清淮马队的枪械可见一斑:邓华熙光绪二十年十二月十六日致张之洞电:“清淮奉调马队二百五十步名,需用十三响毛瑟快枪二百五十杆,连子药须配要合膛口。除委员赴领外,乞饬局预为备齐,以便随到随领为叩。”张之洞十二月十七日复邓华熙电:“咸电悉。当即饬军械所查明,局存并无马枪。步枪长且重,马上不合用。此次岘帅购来,已运赴北地者,有马枪一千枝正,今奉调马队三营之用。请电商岘帅,或令陈镇及清淮马队营官在中途查明提用;或请岘帅批定,俟到津后照数领取。如此庶于马队实有裨益。”十二月十八日邓华熙又致电张之洞:“前询据陈镇电复,该部马队系用毛瑟枪,或云者斯德枪,既无马枪仍恳查照前电酌发为叩。委员已赴宁请领矣。”张之洞十二月十九日再复邓华熙电云:“马队必须马枪,步枪长且重,断不可用。此次北上马队系岘帅调,自应领新解往北路之马枪,情理既合,领用亦便。……新到马枪一千枝,本系议定南北各半者现已全数解交岘帅,此时当正在清江之间,电商岘帅拨用甚便。……金陵局械寥寥,稍可用者已尽数发各营,外洋已购将到者亦经岘帅全数提解津。清江、海州有兵无械,真不知所以为计。似不别搜索江南各军之枪,而令马队仍不合用也。”直到二十一年正月初四日深夜,陈凤楼复电李鸿章:“赴援不敢缓,奈饷未到;需用十三响快枪,徐济两局但无,嘱浦局运送未到,即赴威亦难赴敌。”次日,李秉衡致电在济宁的陈凤楼:“顷接李傅相电,悉公饷械未到为虑。已饬汤藩司垫发饷银,并拨发省局所存云者得十三响马枪及十七响马枪共三百余杆,配就枪子。请公到省即领取兼程来东。祷切、盼切。” 张之洞所说的这一千支马枪,我们在后文还将谈及。但由此来往电函,我们有理由深为这支“援军”的前程担忧。
四、 行程艰难: 光绪二十一年正月初三日,陈军已陆续开到济宁,,但地方上无法按其需要雇齐车辆,虽有初四日之电旨:“现在威海情形紧急,所有丁槐、陈凤楼、李占春、万本华等军计已行抵东境,着李秉衡飞饬该地方官多备车辆,催令星夜兼程前进,以资策应。”但时值新正,天寒路冻,又是项开赴前敌的长途运输,可以想见应差者寥寥。兼之短时间内二十多营万余兵马过境,济宁、兗州等地地方官员着实难以应命。陈凤楼正月初三日夜间致电李鸿章“马队已开二营,已于晦、朔次第由徐拔队至济宁。亲率一营,初三到济,旋晤彭牧。据云赴威各站,麸、草料、车辆难办。嘱分起行。因定于四、五、六日分行。”初五日,李秉衡致电山东布政使汤聘珍责济宁知府云:“顷接陈镇军电,言彭牧以车辆难办,令分起拔队,殊属荒谬。”而此时陈军实际上已在继续东进,初四日,其铭字后营马队已抵达隶属兖州府的宁阳县境。
虽然饷、械均匱,陈凤楼并未中途逗留,光绪二十一年元宵节是其59岁寿辰。此时却正“万里赴戎机”,驰往前线,当日率所部进驻潍县。正由黄县赶赴莱州的李秉衡并未打算把这支部队投入救援威海作无谓的牺牲,他电告留守济南的各级官员:“陈修五马队拟令驻莱(阳)、海(阳)之间,以(提督)孙万林步队辅之,即归陈统。”以堵截由前方潰退的巩、绥各军并防“倭人”西窜。而也正是此时,被困在刘公岛上的北洋海军已处在生死关头。丁汝昌亟盼陈军,致书陈凤楼云::“修五仁兄大人阁下:此间被围,望贵军极切。如能赶于十七日到威,则船、岛尚可保全。日来水陆军心大乱,迟到弟恐难相见,乞速援救。如弟汝昌叩。”其言悲恸至极!此函于十八日由李秉衡电转陈凤楼,但已于十六日奉“朝旨”:“著李秉衡先其所急,遵即饬陈凤楼一军速赴天津。”而十七日刘公岛已失,丁汝昌殉难。丁、陈二人同治年间隶铭军在征剿捻军、敉平回乱战斗中共事多年,同为皖北豪客,年岁相若,官阶相近,情谊自不待言。丁自称“如弟”,非平常客套,按辞书:“‘如兄’:……异姓结为兄弟者,相称为如兄如弟。”金兰至好,眼见其危殆既不能救又不得同死生,情何以堪耶?据李秉衡致总理衙门电,可知此时“援军仅陈凤楼马队已到潍县,现又奉调赴津。丁槐甫至黄县,队尚未到。李占春等十五营亦均未到。”《列传》亦云:“(光绪)二十年,中日失和,奉调北援,统铭军马队等营,兼程并进。”此洵为定论。
陈凤楼从军征战数十年,以其阅历,定能预见以如此疲老之师御虎狼之敌,其结局当是如何。但义无反顾、慷慨赴死的行动足以证明其并非苟且贪生之辈
议 处
“援威”之役,陈凤楼未及与日军接仗。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正月十四日,李鸿章致陈凤楼电云:“马队三营,行抵何处?清江两营是否续来?威海已失,前途多凶,马队不便驰骤。或暂留候信。”并于正月十六日调其赴津。究其原委,当有二端:一来,李鸿章在此一战中态度依违。朝鲜、辽东战场,淮军受创甚重;威海之战,败局已定,北洋海军复没是指顾间事。故不愿以此硕果仅存的马队再作牺牲。二来,刘坤一请调陈军,原打算给老“把弟”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且拟将这支马队留扈身边,作“指臂之助”。去山东战场犯险,非出本意。故有此项调动。
光绪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二日, 陈凤楼尚在来津的途中,刘坤一寄督办军务处电称:“至北塘一口,尤为紧要。钦奉上谕,以该处统将吴育仁非御侮之才,如须改换,坤一以奉调赴津之徐州镇总兵陈凤楼,忠勇可靠,亦是皖人,堪以胜任。事机日迫,伏望速赐指挥。”向朝廷推荐陈凤楼为北塘统将。(二十四日“上谕”:“吴育仁驻守北塘,既据李鸿章确查,*演认真,堪资扼守,更换转恐误事,即毋庸调动。……刘坤一请调陈凤楼前往之处,应毋庸议。”)十七日, 刘坤一在其《复陈修五》书中叮咛关照:“贵军抵津,业经奏准与聂军合并,作为芦、滦一带大枝游击之师。日来冰已渐融,沿海地方处处皆为可虑。务望会商聂军门,并严饬各将弁,昼夜戒备,严阵以待。何处有警,立即拔队前往堵御。时局艰危,军情万紧,贤弟情殷报国,忠勇性成,定能如意指挥,随机应变也。”颇见深情。当时刚被简任直隶提督的聂士成亦曾隶铭军,与陈凤楼是旧日同袍,时方从辽东战场“带队进关,为滦、乐一路游击。臣檄饬刘光才等与之联络,以期呼应灵通,可资臂指之助。聂士成原有步队二十四营,嗣经直隶督臣李鸿章奏调徐州镇总兵陈凤楼马队五营来津与之会合。署直隶督臣王文韶复以广西臬司胡燏棻步队四营、王可升马队隶之,足成大支劲旅。” (光绪二十一年二月初八日刘坤一《布置关内外及东西两路防军折》)芦、滦一带是其管区,聂、陈配合,当能契合。
三月三日刘坤一《复总署》电云:“并复商之聂士成,以陈凤楼马队移驻滦州……”是则,陈凤楼在此期间,一直由聂士成调遣,未赴榆关刘坤一处。清末汪诗侬《所闻录》:“刘忠诚公坤一之督师出关也,总兵杨金龙、陈凤楼、申道发皆从。初以金龙为中军,金龙忠实,多忤近侍,而道发便佞连近侍,谗金龙,去之。道发代将中军,金龙统步兵屯于外,凤楼统骑兵。风楼当为马兵时,从忠诚父军,军溃,凤楼独负之出。历功保专阃,忠诚最厚遇之。以抗直故,亦不得中军。其时日兵尚未至,夜半有北洋运粮兵轮来,施号炮,全营惊溃,人相践多死,势汹甚。金龙、凤楼皆久历行阵,闻声,审为营溃,严阵赴中军。忠诚左右无一人,自登望楼,见笼灯一队,来甚迅,谓日兵果至。复见笼灯两队,夹之而趋,将合,乃突过其前,行益迅。忠诚已决自裁矣,前行兵至,凤楼骑兵也。至营门觅中军,道发已先逃,忠诚自应之,审所部,呼之入,使列队自卫。更一队至,则金龙兵,以步队故,后骑兵也,亦留之。迟明而道发还,伏地待罪,忠诚大痛斥,命斩之。金龙、凤楼力为乞免,不从。请益力,乃贷死,候参革。金龙等复力请念旧,乃逐之,而道发遂归徐州镇任矣。当师行时,选精锐五百为亲军,使道发统,至是晚溃散。翌晨,并归伏罪,忠诚斥之长叹,给资遣还江宁。金龙复将中军。迨忠诚还镇,力拔金龙、凤楼皆专阃。后并以抗直忤众,有谗于忠诚者,忠诚不为动,盖深德之也。”此说多与史册抵牾。小说家言,难能凭信。姑录于此,以备一说。
此时,朝中大臣对陈凤楼亦颇为倚重,“上乃命王文韶、刘坤一议决和、战,……文韶奏略称‘……臣在津言津,如提督聂士成、总兵吴宏洛、章高元、陈凤楼等声气联络,必可一战;其榆关以迄辽、沈军营是否可靠,臣实不敢臆断。……’”(姚锡光《东方兵事纪略》)
光绪二十一年三月(1895年4月) “和议”正紧锣密鼓地进行,京、津解严;为了撙节军费开支,清廷要求“简蒐军实”。刘坤一于三月十三日上《遵旨简蒐军实折》:“臣惟此次军务不能取胜,多由统将非才、营伍太乱、士卒不精所致。……第就山海关内外统将而论,如高州镇总兵余虎恩、徐州镇总兵陈凤楼、曹州镇总兵王连三、……等,系各省派来宿将。就臣察看勇略,各有所长,无可淘汰。……”力保这支马队不受影响。
在天津留驻半年左右,是年夏天,西北回民骚乱,当时在京的福建提督程文炳受命进剿。并调陈凤楼马队随行。八月,刘坤一致函程文炳云:“回氛飘忽靡常,追剿包抄,马队必不可少。但须兵力稍厚,方足以供指挥,而辅步勇之不逮。吕镇以五营为少,续经督办处改调陈镇凤楼一军。昨已钦奉电旨,饬令该镇随同麾下前往。唯查陈军五营,本有漕标两营在内,已于上月先撤回防。所余三营,原留二哨在清江、山东一带护送北洋饷项,现在所部实则两营三哨,合计六百五十匹,尚不如吕军之多。而陈镇又因病请假,不能远征,必须由执事另派接统,庶免贻误。业经据实电复,未识督办处如何调遣。倘仍用陈军,务请台端迅速派员前来,方可剋期开行。”是则陈凤楼称病未有西行,只是将部队交给了程文炳。
两个月后,程文炳回直隶,将部队交还陈凤楼。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五日,刘坤一发出一份给督办军务处的电报:“敬电,祗悉。当即电饬程文炳委员史道,将该马队交还陈凤楼,仍归该镇统带,查此起马队,系同治四年陈凤楼招募成军。历从僧王及刘铭传剿办发、捻各逆,懋著战功。迄今三十余年,在徐亦甚得力。此次改隶别人,一军皆哭。经陈凤楼剀切开导,并扣留一月薪粮,交史道接收,俾各兵勇有所顾恋,而求去者有纷纷也。陈凤楼人尚朴直,皖人皆呼为‘陈傻子’,然居官清而有执,其待士严而有恩,故得军心如此。现在仍统马队,拟令暂留天津,以备差遣。俟坤一进京陛见后,再饬回任。是否可行,请代奏请旨。”这份迳寄中央的电文,非常突兀地对陈凤楼称赞备至,竟然不嫌有辱“圣听”,讲起了陈凤楼并不高雅的绰号,这是为了什么呢?当然,这决不是无缘无故的。原来陈凤楼此时的处境十分不妙,他正被人参劾。
究竟是谁出面参奏的,参折的原文如何,已无法从浩瀚的史海中钩稽。《列传》于此也只是写了“二十一年因案降调”八个大字,我们只能在可以接触到的资料中找其倪端。
一、 被参的罪名:山东巡抚李秉衡于光绪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二日奏折中引用一段“上谕”:“窃臣于光绪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九日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八月二十五日奉上谕:有人奏徐州镇总兵陈凤楼钻营狡黠。所部各营多不足额,每借巡哨为名冶游无忌,苛派勇丁,摊分供给。上年带队北上,克扣军饷,以致军心不服,在山东境内哗溃闹饷,延烧火药车,伤毙多命等语。著张之洞、李秉衡按照所参各节,确切查明,据实具奏,毋稍徇隐。原片均著抄给阅看,将此各谕令知之。钦此。’”具载了参折的主要内容。其中“在山东境内哗溃闹饷,延烧火药车,伤毙多命”一节,李秉衡据实为之辩明:“遵查原奏哗溃闹饷,延烧火药车,系山东境内之事,当经转行确查去后。兹据兖州府知府王蕊修转据署宁阳县知县李汝封禀称,’本年正月徐州镇总兵陈凤楼派委参将程曾准管带铭字后营马队前赴威海,初四日行至宁阳北关,该前署县曹和浚代雇大车十五辆装运火药军械。初五日行至离城三十里之岡屯村街内,因骡头惊跑车轮碰石,迸出火星。致轰燃火药车三辆、军械车一辆,并轰毙差弁李春发等。又延烧民房四十余户,烧毙大小男妇八名口。委系猝遭火灾,防护不及,并无哗溃闹饷情事’等语。核与正月间臣到莱州据赈抚局司道及前署宁阳县知县曹和浚所禀无殊。其非因哗溃闹饷尚属可信。至原奏所称钻营狡黠。各营多不足额,在镇每借巡哨为名冶游无忌,仍苛派勇丁供给,北上时克扣军饷、干没皮衣价银各节,应由署两江督张之洞查覆。” 此查复尚属公允,至于张之洞的复奏内容,则已无从知晓了。
二、 所受的处分:刘坤一(两江总督)、松椿(漕督)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二月初四日《被议徐州镇总兵仍请接署原缺折》云:“窃臣坤一于接管卷内,查有兵部咨开‘此案,徐州镇总兵陈凤楼被参各款,虽据查无钻营、克扣、冶游实据。惟不能整饬勇丁足额,军士皮衣银两又不即发,以及熟于应酬、疏于巡缉各部,均属不应,钦奉谕旨交部议处。应请将徐州镇总兵陈凤楼,照不应重私罪,降三级调用。光绪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具奏,奉旨:依议,钦此。’”
降三级调用,这一处分相当严重。据《钦定兵部处分则例》,清廷对武职官员处分方式有罚俸、降级、革职三种。降级分为降级留任与降级调用,前者又分降一级留任、降二级留任、降三级留任三个档次,此项处分就其现任级递降,但仍留现职,三年无过,则予开复;后者从降一级至降五级分为五档,从现任级递降并离任,此后得从所降至的级别、职务,去努力争取逐级升转,若想再恢复到原来级别,可是一项十分艰难的路程。革职也分为革职与革职留任两种,革留人员四年无过给以开复。是以从处分的轻重来衡量,革职留任仅与降一级调用同等分量而已。同时,根据所犯罪过性质,罪名分“公罪”、“私罪”两种。“公罪”除特旨“不准抵消”者外,可以受处分者的军功“加级”、“纪录”来抵免;(加一级可抵消降二级、纪录两次可抵消降一级)而“私罪”不得抵消。陈凤楼当时虽有“著给予加一级、纪录三次”在案,也无济于事,从其从一品的记名升用提督,越总兵、副将两级,降为正三品的参将。
三、 受谴之无辜: 刘坤一、松椿的前述奏折为陈凤楼做了无罪辩护:“惟臣坤一三任江南,与陈凤楼共事最久;臣松椿驻扎清江,与徐州相距颇近。深知陈凤楼徐州镇总兵任内忠勇廉勤,绝无前项劣迹。请一一为我皇上陈之:如不能整饬勇丁足额一节。查陈凤楼马队驻防徐州,分布各路,尚嫌兵力单薄,何敢短少一名?陈凤楼训练最精,一时称为劲旅,地方倚以为重。此次从坤一驻防津郡,钦奉电旨,拨交福建提督程文炳统带西征。嗣以西事稍松,仍拨回陈凤楼统带。倘不整饬足额,则程文炳何肯接收?即此可为明证。又如皮衣银两又不即发一节。查臣坤一奏调江南各军,惟陈凤楼马队一闻征调之信即于光绪二十一年正月初一日拔队启行。时值元旦,尚无市易。且南方不产皮货。一处安有皮衣数百件之多。若将银两先发勇丁,必至随手用尽;是以带往北方购买,以图价值便宜。北上各军皆然,未可独以此为陈凤楼之罪。又如熟于应酬、疏于巡缉一节。查陈凤楼性情朴直,人皆呼为‘陈傻子’,毫无应酬陋习。该镇系归臣等节制,于臣等尚无应酬,其他可知。至徐州民气,犷悍异常,向出巨盗。自陈凤楼于光绪十五年到任,亲带队伍出外捕拿,在乡日多,在署日少,每年获盗百数十计,历历有案可稽。该镇屡濒于危,盗匪亦从此敛迹。。自上年陈凤楼统率马队北上,徐盗由是披猖,一年内劫抢之案,已报者二百余起,其中如睢宁劫狱一案,情节尤重。现经臣松椿派弁带勇,拿获盗犯王胜,讯据供称史仲举等各结党数百名,或数十名,四出掳掠,骎骎乎捻匪萌檗。徐州官宦士庶,日盼陈凤楼回任,整顿捕务,以靖地方。忽闻降调之信,莫不为之解体。陈凤楼之去留,关系徐属安危如此。张之洞前此奏留陈凤楼,亦称其在徐防得力。此次查覆折内,犹称‘陈凤楼曾立战功,年力尚属可用。’可见公道不容尽泯。现在徐州镇总兵一缺,已蒙简放雷玉春,该总兵尚需入都陛见,到省须时。臣等因徐州地方紧要,陈凤楼前在徐州任内卓著声威,军民爱戴。檄令仍署徐州镇篆,以资镇摄。合无仰恳天恩,俯赐照准。臣等当责令认真巡缉,以期盗戢民安,并训练马步各勇丁,以备缓急之用。将来如查出陈凤楼果有前项劣迹,请将臣等一并议处。臣等实为地方择人起见,谨合词恭折具奏。伏乞圣鉴训示。谨奏。”刘坤一于光绪二十二年正月二十六日接替张之洞回江督原任,二月初四日即会同松椿出奏,并甘冒“一并议处” 的风险用功名、纱帽力保无罪。若说是出于私谊,而松椿作为一个身为满人的方面大员,总不会押上自己的前程来周旋刘的私情吧。此折所辩各项应为可信,足以证明其无私,陈凤楼属无辜获谪。其后,刘坤一一直在为陈凤楼开复尽力。此年九月借徐州兵练击退刀匪请奖 “奏为徐州兵练击退刀匪,有裨大局,所有在事出力员弁吁恳天恩,俯准择尤请奖并开复降调总兵原官以示鼓励,恭折仰祈圣鉴事:窃查本年四、五月间,山东刀匪窜至徐州丰、砀各属,折毁教堂,抢劫盐店。经臣电饬署徐州镇总兵陈凤楼及该文武,督率兵练严密防拿。嗣据禀报,于五月二十日、二十一日接仗获胜,刀匪败回各情形节次电知总理衙门代奏。……臣维此次防剿能否得手,实系时局安危。该刀匪等党羽甚多,遍布于山东、河南、安徽、江苏分界之地,盘结勾连,阴谋叵测……势极披猖,情同叛逆。若使得逞,则凶焰益张。本地伏莽与外来游勇从而附和,将有燎原之祸,牵动大局矣。陈凤楼等部署严明,应援神速。兵练莫不用命,得以痛于创惩。匪目或斩或擒,无一漏网。匪徒死伤数百,余悉逃回山东。徐境由是平安,教士莫不欣感,各案一律议结,堪以上慰廑怀。伏维朝廷激励戎行,微劳必录。……今徐州兵练击退刀匪巨股,保全地方,于大局不无裨益,所有在事出力员弁合无仰恳天恩,俯准折择尤酌保,俾免向隅。至陈凤楼前因被参,部议降三级调用;经臣与漕臣松椿为之逐款剖明,请留署任,仰荷恩俞。该总兵自回任后,整饬营务,巡缉匪徒,不遗余力,一方倚以为重。此次防剿得手,实该总兵之功。可否准其开复原官,以示鼓励,出自鸿施。……” 同时又寄函李鸿章:“……所幸山东刀匪经陈凤楼击退回巢,擒斩颇多,余悉解散,否则捻匪复起,为祸不可胜言。现为该总兵奏请开复原官,未知能否邀准。该总兵前抱冤屈,早在洞鉴之中。此次奋勉立功,讵可再抱向隅之泣?我公见邸堂时,务望俯赐嘘植,是所至祷。”而此时李正因私进圆明园事件被纠参,当然无暇顾及此事,陈凤楼的开复尚有待时日。
四、 致祸的原委:处分陈凤楼时值刘坤一驻节津门,张之洞署理两江总督之际。我们有理由假设,如若刘坤一在任,当然会负查奏之责,定会为陈凤楼开脱,不致获谴。张之洞的查复,我们从前引刘坤一奏折中言及“张之洞前此奏留陈凤楼,亦称其在徐防得力。此次查覆折内,犹称‘陈凤楼曾立战功,年力尚属可用。’可见公道不容尽泯。”可以想见。所谓“可见公道不容尽泯”者,盖乃责其在复奏中多有不“公道”之处。我们竟或可以推想:张之洞不只是落井下石,且有幕后策划此参案的可能。
1、李秉衡的查复,较为客观。但末了却说“臣查陈凤楼于春间调援威海,行至潍县,复奉调赴津,臣在莱州未与晤面。惟闻此人颇有贪名,习气甚重,人言啧啧,恐非无因。臣既奉旨确查,不敢稍涉徇隐。应俟张之洞覆奏,恭候圣裁。”李秉衡籍系辽宁海城,甲午以前,其宦迹未涉江南。光绪二十年夏始被授安徽巡抚,八月调任山东。且甫到任即东省军情告急,焉能深知与本职无关的邻省将领的为人,且将风闻之言荧惑圣听,实为怪事。此年初,李曾就援威事多次函电陈凤楼。有云:“威待援甚急,盼公来如望云霓,恳公迅赐起行。”(正月初一日) “弟日盼援军急如星火,若再北调,何以能支。请麾下速至莱州,候弟到,面商进止。”(正月十六日) “盼公正切,忽奉朝命调公赴津,畿疆重要,又不敢强留。东省失此劲旅,怅怅。”(正月十八日)等等,品评竟如此变化,必有缘故。按:张之洞光绪二十一年九月十六日致李秉衡电“密,寄谕查陈凤楼想早奉到。该镇在东境人马约缺额几成?滋事一节确否?与之晤谈,察其尚有忠勇之义否?祈密示。”李秉衡复电“谏电敬悉。陈凤楼至潍县即经北洋调往,与衡并未谋面。人马缺额早有所闻,惟实缺几成不得而知。在东滋事一节已行查兖州,尚未复到。宪台正月啸电谓此人贪习气重,证以衡之所闻,当可为定评也。”(张之洞光绪二十一年正月十八日曾致电李秉衡:“陈凤楼闻又调津,此人贪习气重,不来亦无妨。”)李是张之洞光绪十年前后任山西巡抚时的旧部,且曾因张的推举由知府擢升广西按察使,为其意旨所左右,是可以理解的。于是,陈凤楼的罪名就这样被罗织成就。
2、张之洞于光绪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八日致电署任徐州镇的程孔德“新委铭军后营副将衔程曾准,查该员有无实职,此衔何年在某捐案报捐?即速查明电复。”程曾准原是铭军马队后营帮带,上年底,因营官程孔德留署徐州镇总兵,陈凤楼以程曾准年力精壮,奋勇有力,报请张之洞,委其统带后营。此时正在北援赴津途中,张之洞因何有此查问?原来程所统带的后营在宁阳发生事故。(详前引李秉衡的奏复)此事能不让人把这一参案与张之洞联想吗。
3、光绪二十年正月刘坤一曾奉旨查明湖广总督张之洞被参案,在奏复中刘虽然为张开脱,力救张之洞与同案被参的湖北布政使王之春免受议处,但奏请将知州赵凤昌革职。此一事件可能引发张的怀恨。张之洞从接署江督后到交卸回任,言论及行事与刘坤一矛盾重重,可从此二人的遗文得见一斑。这里我们只举一个小小的例证:前文曾述及署理漕督邓华熙向张之洞为清淮马队请领枪械事,张称所购马枪一千支已悉数解津,要马队在途中截领,其实,这批枪械从头到尾都处于张、刘两人的争议中。且引刘坤一给张之洞的一份电文来印证:“惟前接电,许以马枪千枝,全数解津。兹据浦局复称‘只有五百枝解来,余五百枝奉谕留存陈基湘营。’云云。是否浦局错误,,抑千枝之数分为两批,头批五百枝到浦局,二批五百枝未到?现在此间各军需马枪甚多,伏祈查明饬催为祷。若只五百枝,则陈凤楼领三百枝;清淮领二百枝,尚少五十枝。竟无一枝到津,公其念之。”这就是以上所说的一千支马枪,几乎事事都这样的扯皮,其交恶势不可免。陈凤楼北援是刘坤一赴京受命时的决定,张之洞到任,即行奏留。两个月后,刘再申此议,且言是陈凤楼自行请缨,必然遭张之忌恨。
4、更有甚者,张之洞光绪二十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致李秉衡电:“弟昨夜已电奏请派江南奉调北上在途中之马步二十四营,自沂州直趣烟台赴援。惟各军械亦不足,并请旨饬李相、刘帅饬沿途酌留解津枪械,发与诸军,不知能邀俞允否。即使邀准,此军至速亦须二十日方能到烟台,亦恐缓不济急,只可力图驱逐倭寇下海之法耳。公如以此法为然,由尊处电奏沥恳。词须悚切,或可望准。惟切勿言出自鄙意,……若言是弟意,恐他人拦阻,切祷。”此处所恐的“他人”,定有李鸿章、刘坤一无疑。清末同光以降朝廷高官南北派系之争颇为激烈。作为北派中坚的张之洞对淮系的杯葛由来已久;刘坤一身为湘人,多年游宦江南,与淮系渊源颇深。借参劾陈凤楼以打击李、刘。至少也可以泄其私愤。虽然,在刘死后张之洞疏陈坤一“居官廉静宽厚,不求赫赫之名,而身际艰危,维持大局,毅然担当,从不推诿,其忠定明决,能断大事,有古名臣风。”但也抹煞不了两人交恶的这一情节。
5、再举两个例证说明张之洞对淮军成见之深:李秉衡曾向张言:“今日所谓淮军,妇孺皆能论定”(光绪二十年十一月初七日致张之洞电)。次年四月二十一日,张致李电云:“闻公在烟台查出合肥致丁汝昌、龚照屿、威海各统领电信多件,大率俱令勿战,已录稿进呈。究竟其电信内有何支离之语,祈密示。”这位台谏出身的张大人似有唆使他人入人于罪之嫌。幸好李秉衡未有去火中取栗,复电云:“津威来往电偶见一二,并未录稿进呈。记致戴道电有‘切勿浪战,战死不为请恤’语又寄丁汝昌电有‘倭来即设法驱逐’语,亦有此等语义,记未能真者。昨得获宪台电奏惊心动魄之文竟不获用,忧愤曷极!近闻俄勒令退还辽东,法保护台、澎,信否?尊处如有确闻,乞电饬。”来了个“顾左右而言它” 。
从解读以上史料中,我们有理由怀疑陈凤楼之获谴,是当了当时派系斗争的牺牲。从而,亦可知刘坤一之所以亟切为之辩诬,并非完全出于私谊。
勤 王
同治四年(1865年)正月陈凤楼以攻克黄陂等处案内出力,蒙保于五年十二月奉上谕著免补游击,以参将尽先补用。正是此时,他加入到淮军编制。“三十功名尘与土”啊!三十年经历了多少场争战,三十年留下了多少处创伤,没料到在迟暮之年,却回到了参将这个原点。这位“故将军”的内心有多少感慨啊。幸而他生性朴质,在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初回任署理徐州镇总兵期间“整饬营务,巡缉匪徒,不遗余力,一方倚以为重。”。当年“刘坤一嘉其勦办出力,奏请开复原官,得旨俞允。”(列传)直到新任总兵刘青煦到任。交卸镇篆后,陈凤楼以淮军统领身份统带此三营马队及数营(旗)步兵,驻防徐、宿一带。`但丢了总兵实缺,且年已老迈,无望再膺提镇要职。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进犯津沽,京师告急。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三十日,两江总督刘坤一、江苏巡抚鹿传霖、巡阅长江水师大臣李秉衡会衔上《遵旨派兵北上折》:“奏为遵旨派兵北上,恭折驰陈,仰祈圣鉴事:窃臣坤一、臣传霖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奉上谕:近因民教寻仇,匪徒乘机烧抢,京城内外,扰乱已极。著各省督抚,迅速挑选马步队伍,各就地方兵力、饷力,酌派得力将弁统带数营,星夜驰赴京师,听候调用。根本之地,情形急迫,勿得刻延。将此由六百里加紧各谕令知之。钦此。’瞻望阙廷,万分企念。伏查江南兵力,苦无大支劲旅可抽:沿江一带防务正形吃紧,驻防各军万难调动,且距京较远,亦虑缓不济急。然京师情形如此之亟,谕旨盼望如此之切,无论如何总须设法抽调,迅速驰援。臣坤一查有统带铭、元、镇字等营、旗记名提督前徐州镇总兵陈凤楼,忠勇性成,不避艰险,为淮军著名宿将,于北地亦极熟悉。所部铭字马队三营,元字、镇字步队四旗久经训练,堪称节制之师。驻扎徐州、宿迁一带,就近调集,星驰赴京,最为便捷。惟元、镇步队四旗,人数较少,并经电饬该提督,刻日增募,改旗为营,每营添足五百人,以资厚集。……”刘坤一并事先于五月二十六日寄电陈凤楼:“君父之急,自应刻日赴援。现在大沽不守军情更紧。查该镇忠勇性成,不避艰险,心存君国,调度有方。所统马步个营,又久经训炼,分扎徐、宿一带,距北较近。应即调集铭字马三营、元镇四旗,迅速北上。如嫌兵力未厚,准将元镇四旗各照营制添足五百人,以资厚集。”为救“君父之急”,起用了这位老将。
率师“勤王”,虽是凌险犯死之旅,但亦存在着大好的机遇。。后来的史实证明了这一点,虽有李秉衡、聂士成、罗荣光在前方牺牲,却为鹿传霖、岑春煊、吴永等提供了绝好的机会。他们以迎扈(或随扈)之功得邀两宫宠幸,风光了十好几年。在这里我们相信刘坤一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有心给“老把弟”找一个再创辉煌的进身机会。六月初九日,刘致陈凤楼函云:“今日钦奉密旨,专催贵营北上,大有倚重之意。……此行务整齐队伍,稳探稳进,至近京地暂行驻扎,听候鹿滋帅指挥。万一京师有变亟探两宫行在,卷甲疾驰,相机护卫。如能觐见天颜,奏称‘臣前徐州镇总兵陈某奉两江督臣刘某奏派,带勇入援护驾。’或承垂问他事及江南情形,尽可从容具实奏对,不必讳饰。将来解严后兄即檄调吾棣南旋,决不食言。”郑重叮咛,其情殷殷。
正如刘坤一所料,一个半月以后。果然“京师有变”。胡思敬《驴背集》“义旗烈烈指神京,壁垒新于细柳营。忽听将军鸣鼓角,井陉西下有奇兵。”注曰:“津沽警报日至,屡诏征求外援外兵。至者张春发武卫先锋左翼十营、陈泽霖武卫先锋右翼十营、总兵陈凤楼淮南军七营、巡抚鹿传霖江南军六营、总兵夏辛酉嵩武军六营、布政使升允河南陕西军八营、布政使岑春煊甘肃军六营、总兵蒋尚钧河南军五营……”张春发、陈泽霖、夏辛酉三军及李秉衡由山西调来的万本华军,“兵非素练、将不用命、军火又不足”(《李忠节公家传》)七月十八日,在北仓溃败, 李秉衡自杀身亡。从十七日直隶布政使廷雍奏称:“天津西北水陆各路,防务空虚,乱民猖獗。苏抚鹿传霖所部将次抵直,请饬旨分扎,以资策应。”可推知陈凤楼之所以未预此役,盖此时正在北来途中,尚未至津。五月末檄调北上,但“元、镇步队四旗,人数较少,并经电饬该提督,刻日增募,改旗为营,每营添足五百人,以资厚集。”是须要一些时日的,七月中未达前线,当属正常。胡诗注称其已“至”云云,盖为传闻而已。 也幸而这一“后至”,让陈凤楼避开了这场战败固应受责,侥幸战胜亦会获咎的战役。
七月二十一日“两宫”西巡,此鹿、陈两军十三营之众,自然“卷甲疾驰,相机护卫。”八月初三日,在从太原到大同的逃难途中,慈禧和光绪还惦记着这支部队,发“上谕”问讯:“鹿传霖、陈凤楼两军计程早当行抵直境,并著统归荣禄节制,以一事权。”但最终只鹿传霖抵达“行在”,而陈军被其以“苏省援军迟滞”为由,请旨饬回原防。“凤楼痛念时艰,涕泣而返。”(《列传》)
刘坤一于光绪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拏获弥陀教匪分别惩办折》有 “据徐州道桂嵩庆、淮扬镇总兵潘万才、统领铭字等营提督陈凤楼先后电禀到臣。”云云,知陈凤楼回防后仍统领所部马步营旗,担任徐、宿防务。此时淮军也非复过去的辉煌,建军之初随李鸿章援沪十三营中淮军名将刘铭传、潘鼎新、张树声、吴长庆、张遇春等均已去世,就连与陈凤楼年辈相若、或曾并肩浴血疆场的诸多将领如刘盛休、聂士成、徐邦道等亦或死、或退,仍然活跃于营伍的寥若晨星。次年,出身湘系,三任江督,与其生死至交的刘坤一死于任所。我们试问时年六十六岁高龄的陈凤楼老将军,“烈士暮年”,还能剰下几许壮志?
余 论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陈凤楼的蹉跎人生,也可算做是“数奇”的一例吧。虽然身为两淮子弟,却在从军七年之后,才归隶淮军。没有参与“建军援沪”、“用沪平吴”等淮军早期的重大战役。此后戎马倥偬、裹伤浴血征战几十年也没能拼得一个提督的实缺,总是憾事。清代官制,提督的官阶品级一般均高于总督,总兵的官阶品级也高于巡抚,但提、镇得受督、抚的节制。朝廷里、官场上、竟至民众中“重文轻武”的风尚由来已久;直到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组建新军之后,才得到根本的改变,不过,我们的主人公陈凤楼却已无缘躬逢其盛了。
陈凤楼去世,距今已经百年。对这样一个历史人物,我们该如何来看待他的功过呢?毋用置疑,作为“历从僧王及刘铭传剿办发、捻各逆,懋著战功”的满清王朝的官僚,正统的史学家只会加以批判,而不会得为之称颂的。可是,老百姓却有他们自己的观念:陈凤楼生前,其视民也:于同治九年“在河南省帮办赈务,尽心筹画,惠济灾黎。”“十年,师次陕西,适三原县大饥,流亡载道,凤楼恻然悯之,令弁兵炊饭以赈,复输粟二千余石。”“(光绪)二十三年,徐属荒歉,凤楼捐廉助赈,复行募集巨款,采办平糶,环徐数县饥民赖以全活。”(均引自《列传》)其治军也:“所至纪律严明,军民辑睦,地方乂安。”(《列传》)陈凤楼身后,徐州、宿迁建有“陈公祠”祭祀。如果说这样的“祠祀”,还只是应当地“士绅”的请求,由督抚申报朝廷,获准修建的;那末,真正的“民意”又是如何呢?笔者有幸,在酝酿写作本文的过程中得到陈凤楼家乡族人的帮助,承告知“凤楼公一直是我们全族人的骄傲,可以说我们都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引自潘集族人电子邮件)供职于淮南市潘集区,曾为编写《徐州总兵陈凤楼》一文为蒐集资料“遍访村老及陈氏宗亲”达数年之久的峻岳(程隆嵩)先生惠书云:“我之写陈凤楼,缘自其泽被乡里、享誉一方之功德;亦有流传后世、存史育人的夙愿。”“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对一个历史人物,后人自有其公正的评说。
陈凤楼子女颇多(计有十子、七女),后裔甚蕃。其长子世彬,曾为道员,分发广东,死于候补期间;二子世英(玉麟)恩荫通判、四子振荣(玉书)举人均定居江苏宿迁;除六、八两子早逝,三子世恩江苏补用知府候补同知及五子某、九子某、十子子鸣均居怀远;七子文农,流寓江苏省宝应县之氾水镇。四女适寿州孙氏,七女适氾水钱氏,余不详。
陈凤楼去世后,曾有朝旨优恤,并著交国史馆立传。在国家清史档案部门尚存留有关史料。另外,当时定有《行状》、《墓志》、《家传》等资料,只是时隔百年,难能寻求。 其墓在今潘集区平圩镇境内,现已平毁,了无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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