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自大： 一段被误读2000年的历史

高天流云

“夜郎自大”的故事当发生在西汉武帝当政时期。近年来，随着考古发掘的深入，一种新的观点正逐渐得到更多的认同，那就是还夜郎于贵州，即汉代的夜郎国，其中心区域位应于贵州西部、北盘江和南盘江之间。

司马迁是介绍夜郎的第一人。据《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为开通从蜀地经夜郎、滇抵达今天印度的通道，汉武帝派使者与滇和夜郎接触。当时的滇与夜郎算得上是西南地区众小国当中的大国，故目无汉王。使臣到夜郎国后，夜郎君长问使臣：汉朝和夜郎，到底谁要大一些呢？这句话后面的潜台词不言而喻。实际上，此前汉使已先到达夜郎西边的滇国，滇国君长也向汉使问过同样的问题。没想到，夜郎王竟不约而同地问了同样一句话，给汉使者的印象尤为深刻。汉使回到中原，刻意向汉武帝转达了和夜郎王的对话，朝廷上下一派哗然，“夜郎自大”于是成为千古笑谈。

其实这完全是一段被误解的历史。

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期，地处大西南的夜郎国一度拥有10万精兵、文化昌明。他们不仅制作了石、陶、玉、青铜、铁、玛瑙等不同质地的农具、生活用品、兵器和装饰品，而且在建筑用的砖上也雕塑农耕画像和乐工图画像，并用这样的砖建造了雄伟的城市。拥有这样的军力和文化，在面对自已身边的国家时，夜郎国有着绝对的自信。据说，夜郎王为了扩展领地，曾携家带眷，率领兵卒，先后在云南、四川、贵州等地区多处建立城池，并且在这些城池都居住过，这也成了今人争夺夜郎古国的理由。从司马迁的《史记·西南夷列传》中记载的“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我们可以想像当年夜郎国王的傲视群雄。

当西域诸国已经习惯在汉和匈奴之间的夹缝中艰难的寻求生机的时候，西南诸国对于汉朝还只是个极为模糊的概念，他们与汉朝的交往无非是用自己的出产来换取美丽的丝绸，与他们彼此各国之间交换货物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与西域的楼兰、大宛等国家不同，他们的国境内并没有“丝绸之路”通过，他们没有过往的客商来为他们讲解汉帝国的强大和富庶，他们的文化也并不需要交流来产生。所以，当夜郎国王面对前来的汉朝使节的时候，他极其自然地说了那句流传千古的话：“汉与我孰大？”

也许，夜郎国王当时的表情并没有倨傲和不屑，他只是好奇地把自己的疑问表达给了面前这些远道而来、穿着古怪的人，他当然不会想到，这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所代表的是什么，当他说出这样“自大”的言语时，会给西南诸国和夜郎带来怎样的灾难。因此，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汉朝提出的将他的领地设为汉朝的一个郡的要求。

倨傲的夜郎王惹怒了“扬皇威于四海”的汉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武帝派出了他的虎狼之师。汉军攻入了邦国林立的西南，首先灭了且兰国，杀掉了率众抵抗的且兰国王。且兰在西南是仅次于夜郎的大国，却在眨眼之间灰飞烟灭。夜郎终于明白了，那个遥远而神秘的汉帝国是多么可怕，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地随着汉朝的军队来到了汉朝国都长安，拜服在汉武帝的脚下，换得了一个“王”的称号，而他的国家正式成为了汉帝国的一个郡——柯郡。《史记》的记载只有廖廖数句：“夜郎王惧，入朝，封之为王，以其地置柯郡。”但其间隐含了多少血泪就不得而知了。

夜郎国王也许认为，这样俯首称臣，汉武帝该收兵了，然而，西南的灾难远没有结束。就在他还在长安学习对“天朝”应该遵守的规矩的同时，汉军继续乘胜推进，将西南诸小国一举荡平。曾经有着充分自信的夜郎在汉朝皇威下苟延到汉成帝河平二年（前27年），最后一任夜郎王兴率领自己周边的22邑对汉朝作了最后一次反抗，但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至此，夜郎国灭亡了，只留下“夜郎自大”这一千古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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