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金鱼的历史

高天流云

    作为对世界宠物发展贡献寥寥的一个国家——尤其是一个向来吹嘘自己地大物博，积淀的深厚的国家，金鱼在“版权独立，成品原创”的方面大约可以成为我们的一面挡箭牌。而大约是秉承了“物贵精而不贵多”的逻辑法则，虽然我们拿得出手的牛叉宠物不多，但金鱼无疑是一种极大程度体现了人类改造动物所得到的神奇效果的动物。和其他的水族宠物相比，比如海水和大多数的热带鱼，纯粹就属于自然掠夺，即使人工繁殖数代，也不过是在颜色上略有改进；而像罗汉那一类的杂交鱼，则纯粹属于“造”，虽说也和培育是一样的，但其“大跃进”似的思想方式使得这种鱼的内涵单薄了许多。诚然这里面有笔者本人对罗汉的不屑，但是事求是的讲，除去色彩十分艳丽的个体，这种鱼实在没啥看头。

    金鱼就不同了，它完全是在历史的长河中经历了岁月的洗刷，由自然之手一点一点调试着基因的改变，同时在某些必要时刻导入人为地干预。这种“小火慢炖”似的培育终于给与了金鱼完全超越其他观赏鱼类的巨大变化——除了金鱼，没有一种鱼类被培育出了“四叶开”的尾鳍；除了金鱼，没有一种鱼类在培育过程中能失去它的背鳍！

    所以，金鱼在曾经的年月里被称为“国粹”，这个名号所包含的分量确乎是货真价实的。不过，“货真价实”的金鱼如今面临几多尴尬的局面，其中之一，便是连它的身世记录都十分的模糊不清。在文人士大夫更专“国事”更专“儒学”的社会背景下，金鱼无论如何也只能当做“下九流”，无论如何也只能被当做“异趣”，我们也只能从少的可怜的一些历史记录中大致拼凑出中国金鱼的前世今生，再加入水分大到可观的一些推理，从而得出某些虽然无奈但也除此之外无可他寻的“真像”。不过，所谓聊胜于无，对于爱好金鱼的朋友们来说，这些狗血的推理偶尔念叨一下，其作用堪比体育比赛中的安慰奖了。

    金鱼的祖先是鲫鱼，最早被称为“金鲫鱼”。自然界中，鲫鱼和鲤鱼都会因为基因问题导致黑色素减少，从而出现红色、黄色，甚至白色的变异个体。起初，这些变异个体被人们统称为赤鳞鱼，后来随着发现的深入，人们又将其区分为“金鲫鱼”和“金鲤鱼”。

    金鱼能够走入人们的生活，追根究底还是源于一种宗教——佛教。

    东汉明帝永平二年，洛阳兴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座寺院白马寺。这个被尊为中国佛教祖庭的寺院里，一大景观就是所谓的放生池，意即让人们把手里的鱼鳖放入池中，以表礼佛之心。而赤鳞鱼因其色彩的美丽与数量的罕见，成为了放生中的“热门”。由此，野生环境中的诸多红鲤鱼和红鲫鱼被放生到了人工开凿的池塘之中，这就是观赏鱼进入人类社会的最初形态。

    到南宋时期，照顾了放生池中的鱼儿几百年的人类，忽然意识到：这颜色艳丽的小生灵，其实可以单独拿出来作为玩赏之物呀！于是，赤鳞鱼便从满池子的鱼鳖虾蟹中解放出来，有了自己的独立公寓。所以我们可以说，金鱼作为人类社会特有的观赏性鱼类，这张“身份证”是南宋祖先们下发的，但是那时候能够蓄养金鱼的都是些达官贵人，说白了就是有大house大别墅大院子的，这种身份使得金鱼的饲养方式自然而然沿袭了放生池的模式，也就是和以前一样，依然要群养在大面积的水池子里。所以那时的金鱼，虽然住房条件有所改善，“户型”却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它们的继续变异。

    那个时候的赏鱼，为金鱼的发展做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贡献，那就是选择。金鱼和鲤鱼都出现了赤鳞鱼，但论赤色的浓艳，金鲫鱼显然更胜一筹，并且更好养，所以从这个时候开始，人们便有意无意地淘汰掉了池中的鲤鱼，而逐渐全部换成了金鲫鱼。

    金鱼饲养的一个质的飞跃在于明朝，此时普遍出现了以容器饲养金鱼的风潮。瓦盆、木盆，甚至瓷盆，这些比池塘要袖珍得多的容器，限制了金鱼的游动空间，也逼迫它们在身体上做出了相应的改变。它们的体型逐渐变得短而肥胖，色彩也发展出更多类别。

    值得一提的是，明朝人对金鱼的命名，也是百花齐放，诸如金鞍、锦被、印头红、鹤顶红、七星、八卦等。这些命名主要是针对颜色，而关于身体方面的变化，可以做出推测的是十二红、十二白、莲台八瓣等。从这些名字，我们可以想象那时的金鱼尾鳍一定分开了，异化为三叶，甚至四叶，否则不会出现“十二”这个数字。还有就是玛瑙眼、琥珀眼和朱砂眼，说明对眼部的培育也被逐渐单独分离出来，并且由于“出目”是一种非常容易得到的变异，所以推测在那个时候“龙睛眼”也已问世。另外，明人张德谦的《朱砂鱼谱》中记录了“蛋鱼”，有“脊背光滑无刺”的说法，这是一个蛋种鱼出现的实打实的证据，虽然出现的具体年代不可靠，但起码说明在明朝的时候，草、文、龙、蛋四个种系的金鱼已经得到分化。

    金鱼“亲民”的开始，有记录的在于清朝。清人李斗所著《扬州画船录》里就有记载：“上等选充金鱼贡，次之游人多买为土宜(类似像旅游纪念品)，其余则用白粉盆养之，令园丁鬻于市。”鬻于市三个字，看说明金鱼已经走向市场，面向老百姓了。虽然依旧“上等选充金鱼贡”，但起码已不再是皇室专用，王公贵族的私有宠物，而是普通市民都可以看见的东西。

    北方金鱼的发展也是在清朝早期。早先的精品金鱼集中在苏杭一带。据说有一次乾隆皇帝南寻游玩，看到南方的金鱼一个个胖大圆润，喜庆可爱，比北方金鱼优越了不知多少，便征召金鱼好手入京养鱼，“金鱼徐”家便是那时候奉诏入京。后来在徐家旁边又有了张家和牟家，大有三足鼎立之势。他们经营鱼场那片地方，今天就叫“金鱼池”。

    从乾隆皇帝起，金鱼徐家奉召入京，专门饲养宫廷金鱼，这些小生灵便被注入了皇室宠物的贵族血液。而今，虽然金鱼已是寻常百姓皆可得之的宠物，但它身上那股雍容华丽的气质依然没有消失。但是，如今金鱼沦落街头，称为廉价玩物的命运，实在是我们当代人的悲哀。我们若要重拾国粹，让金鱼焕发出它曾经的光彩，就一定要每位爱鱼人舍一己之力，宣传呼吁，把它的美丽展示给大众百姓。

北方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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