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外婆讲那过去的事情

语薇 · 发表于 2007-8-17 15:43:05

记得某年夏天的一个夜晚，那时乡下外婆家的老房子还在。我坐在露天的竹凉榻上，从田野吹过来徐徐的风，感觉很是惬意，外婆坐在靠凉榻的一张条凳上，手里轻摇着芭蕉扇，驱赶着蚊虫。也许是偶然的好奇，亦或当时某种情感的依附，我要外婆给我讲她过去的事情。记得那夜，月很明，四周很安静。
外婆的讲述，把时光一下带到老远以前的岁月。
一个小女孩，还在姗姗学步，很好奇地看一群大些的孩子玩游戏，游戏的内容很简单，比赛射箭，弓和箭都是竹子做成的，一个男骇，拉开弓，一箭射出，一声惨叫，小女孩倒在地上，小手捂着脸，血，从指缝间渗出．．．．．．
小女孩从此失去了一只左眼，随之而来的是命运的大改变。小女孩的家在当地是声名赫赫的，家中有着私塾，兄弟姐妹很多，长大些都在私塾中学习，小女孩很不幸，因为眼睛的原因，失去了上学的机会。
月光下，我看着外婆平静的面容，右眼中似乎有一丝晶荧，心便为之一动，我是懂得一些她兄弟姐妹的情况的，七八个中，只有她一人没有文化，而且其余的都是学识渊博，已大多不相来往了，这是命运的铸就，无奈中的感慨。风，始终是轻的，我继续凝听着。
小女孩长大了些，家人不知出于何种动机，（女孩一直没弄懂，）把她送给一户人家做童养媳，没有象样的陪嫁。说是童养媳，又与一般不一样，一般是指女孩嫁给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丈夫，先如保姆般将丈夫带大，然后生活在一起。可这个小女孩却是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一岁的男孩，因为年龄都小的缘故，也便理解为童养媳了。
小女孩的丈夫不是别人，正是射瞎女孩眼睛的男孩。
我的心又是一颤，一下觉得外公亏欠外婆太多了，而这两人恰恰是我生命中的最爱，这下，我真的不敢分心了，仔细听下去，真的很想知道故事的发展。
外婆轻抹了一下眼眶，似乎不想继续下去了，我不肯罢休，她笑了笑，很和蔼的地说过去的事不想再提起，我说，不听完睡不着觉。我知道外婆不会让我睡不着觉的，于是做好了听下去的准备。
女孩和男孩都长大了，成了妻子和丈夫，家境不是太好，不过还算过得去，丈夫学了一门手艺——裁缝，跟随着师傅长期在城里，由于长得很英俊，很有女人缘，传闻师母就很喜欢他，妻子后来不放心，就一起住到了城里，丈夫喜欢喝酒、喜欢玩票（听戏、捧角）多年的裁缝生涯，硬没积攒下多少钱财。
外婆叹了口气，不再讲了，我没再任性地强求，我隐隐感觉到外婆的伤感，其实后面的事情，我听到过。外婆这一生很苦，真的！自小爹娘不要，孑然残疾一身，寄人篱下，没有快乐的童年、没有青春的激昂，有的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酸，外公不是一个坏男人，他也是有着难言的苦衷，他具风流潇洒的生性，在一种封建势力的禁锢下、在良心与责任的束缚中，必然的会伤害到一颗同样被束缚着的心，当一切归于夕阳的宁静，最终还是有了一种谐和，那些经历过的，和失去了的，都成了过眼云烟，飘到了山的那头，只是在无意的触动下，会有隐隐的痛的感觉。
是呀！那些隐隐的痛呀！可正是因为这些痛，才孕育出另一番必然，是痛？还是．．．．．．？
我无语，只是确切地知道——没有那痛，哪会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