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花
标题:
一些过去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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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老榆树
时间:
2007-3-25 21:05
标题:
一些过去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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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坊报业网 2006-11-21 11:15:52
愚孝的儿子
倾诉人:周女士(45岁,中学教师)
那天电视里播出一个儿子孝顺养母,直至老人去世,才认了亲生父母。突然,我想起了解放和他母亲的故事。
九岁时,我被送到姥姥家寄住,姥姥家房子小,就借了她表妹的南屋,让我和小姨搬了过去。
那个被我称作姨姥姥的女人,两颗镶金门牙,脑后绾了水光溜滑的鬏,黑卡其布大襟褂,熨得没有半点皱褶,绑腿也扎得一丝不苟。她非常要干净,一块蓝白相间的手帕系在胸襟,随时拿来擦擦嘴角。街上和她同龄的女人,老,丑,还邋遢,和姨姥姥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当时我小,便可劲儿说她的好,小姨就讲起姨姥姥的事:她年轻时是窑姐,四十岁从了良,为了隐瞒身份,投靠表姐来了潍坊。她大约是有钱的,置了六间屋,还带一个大院子。解放那年,她和丈夫收养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儿,取名叫解放。第二年丈夫病逝,她去了街道小工厂,靠一双手糊褙子养大了儿子。解放十六岁便进了工厂,从此,姨姥姥就病保在家,一直熬到退休。
解放和他母亲是街上一个永恒的话题。谁家有孩子惹老人生气,都被这样数落:你学学解放,哪怕赶上他一个脚趾头呢。老人们说起姨姥姥,话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咱倒是亲儿亲女,到老了,能享上一天解放他娘那样的福就烧高香了。
人们说的没错,解放真的是又懂事又孝顺。每天天不亮,他就起床了,第一件事,给他母亲倒尿罐儿,接着,烧开水,冲好鸡蛋端到他母亲炕沿边的茶几上,他母亲用胳膊撑着身子,在被窝里喝了,然后再睡回笼觉。解放抹桌子,扫院子,挑水,之后,买回烧饼油条或火烧包子。这时,他母亲起来了,梳洗一番后,开始吃早饭。解放就给他母亲叠被,打扫屋子。全收拾利索了,他掰个凉窝头放进大碗里,倒进开水,滴上酱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很奇特的画面,一个吃香的喝辣的,一个啃咸菜咽窝头,竟然都很自在。夏天的晚上,有时候我们和他娘俩在葡萄架下乘凉,解放便点上艾绳,熏蚊子。临睡前,给他母亲烧好热水,趁他母亲洗澡的空,把凉席子拿布擦了,放好蚊帐,等他母亲躺下后,总要问句:娘,还有事吗?到了冬天,他就像古代故事里讲的孝子,给他母亲暖被窝儿。要知道,那时他也是二十四五的小伙子了。
解放偶尔做错了事,他母亲不用打骂,只把脸一耷拉,他就诚惶诚恐地垂手低头等待发落。要是他母亲晾他半天后说没事了,解放像得了大赦,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报答大恩似的。 解放平常没朋友,也不出去玩,下了班就呆在家里,桌椅擦得露出木纹,院子扫到找不出半根杂草。他脑子聪明,手也巧,自行车缝纫机都能修,还种了许多不常见的花草,送到我们屋里的玻璃海棠,竟然是绿色的,翠得像玉石雕琢的工艺品。
解放二十七岁的时候,喜欢上本单位会计小梅,女孩子也看中解放脾气好,心灵手巧,会过日子。俩人好了后,解放怕他母亲不同意,就找了单位领导提亲。他母亲爽快地答应着,给足了领导面子。可等解放领了小梅回家,他母亲拿眼角瞟了瞟,问了两句话,就突然嚷着头疼,让解放把女孩子送走了。
之后便是一场暗战。解放他母亲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可就是不搭理人家女孩子,弄得小梅不敢朝她的面。解放干完所有的活儿,想出去时,他母亲不是肚子疼就是胃难受,总会找到阻止解放去找小梅的理由。 时间常了,人家女孩子不干了,非要解放给个明确的答复。于是,解放给他母亲下了跪:娘,这辈子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他母亲更绝,扑通也跪到了解放对面,还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儿子,我走,你和她过。
解放大病了一场。好了后,他像变了个人,眼神儿呆滞,见了人,嘿嘿一笑,话也不愿说了。
后来,我回到妈妈身边。听小姨说,解放他母亲看中了老家一个远房亲戚的侄女,那个叫小凤的农村姑娘厚嘴唇,呲着一口大牙,很丑,比小梅差远了,可解放他母亲偏偏就选了她。谁都知道解放一万个不愿意,可他还是和小凤结了婚。
大概解放他母亲也没料到,亲手挑的儿媳竟是自己的死对头。小凤生了儿子后,三天两头和婆婆吵嘴,后来竟动了手。解放一直站在他母亲一边,气得小凤直骂他窝囊。邻居都知道解放他母亲不占理,也劝解放不要太迁就她。解放叹口气道:总得顾一头吧。小凤年轻,吃点屈,以后还能补过来,我娘受了半辈子罪,拉扯我更是不容易,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先让她过舒坦了再说吧。
话到这份儿上,别人还能说什么。
婆媳俩吵闹了近十年,解放对他母亲的态度却一直没变。早饭晚茶端尿盆儿,一点都不走样。他母亲越老越难伺候,病了,解放背着去医院,煎好药,他母亲放下药碗,他递上水杯和冰糖,还连声说:娘,先苦后甜,接着就好了。
最后,解放他母亲犯了气管炎,一口痰没上来,憋死了。解放哭得肝肠寸断,小凤一滴泪都没掉,还说:老不死的终于死了。解放劈脸就给了她一巴掌,小凤的腮帮子就肿了半个月。 我那时年纪小,口无遮拦地说:解放叔是愚孝,毫无原则地迁就,也活该受他母亲欺负。当了一辈子教师的姥姥叹口气:你懂什么,看人,不要光看表象,要看心。最难的也是心。
作者:
老榆树
时间:
2007-3-25 21:06
三十年前的一碗残粥半碟剩菜
倾诉对象:张先生(72岁,退休工人) 我给你讲个事儿,不图别的,就是想让现如今的人,尤其是小年轻的,懂得怎样待人,怎样行事儿。
前段时间,我大哥收到两千块钱汇款,一家人挺喜,现在缺的不就它嘛。大哥退休工资才六百多元,嫂子没工作,俩儿一个闺女,内退的内退,下岗的下岗,还得瞅着我哥那俩钱。
钱是从新疆寄来的,寄钱的人叫刘万发(化名)。问谁谁都不知道,我哥就找我来了。琢磨了半天,我猛然想起一个人,就问:会不会是疤瘌刘?大哥叹口气:若是他的话,这钱更不能要了。
我们就说起三十多年前的事来。
1972年,一个街坊找到老父亲,说邹平老家来了远房亲戚,四十多岁汉子带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说是老婆跟人跑了,在家混不下去,来这里找活干。他家十几口人住两间小平房,根本没地方盛他们爷俩,所以,求我父亲把放杂物的小过道屋借给他们住住。老父亲人善,当场就答应了。
记得那孩子头上长疮,有些小孩儿不懂事儿,给他起外号叫疤瘌刘,后来都这么叫,真名倒没人知道了。
疤瘌刘他爹拉地排车,早上烧壶水,留三两个窝头给孩子,晚上八九点才回来,孩子吃没吃也顾不得问,根本不像过日子的。
我大哥的屋子紧挨着过道,又没院子,吃饭的时候,那孩子就扒着门缝儿看。大哥不忍心,便叫他一起吃。疤瘌刘挺懂事,不饿到一定步数说什么也不吃,真饿坏了的时候,他就喝一碗粘粥,啃半块窝头。让他吃菜,他也只吃剩下的盘子底儿。
疤瘌刘儿是个赶眼劲的孩子,吃了饭,手脚不停地帮我嫂子收拾碗筷。夏天傍黑,还在院子里洒点水,扫干净,让大院里的人好乘凉。干完了活,他就回过道屋,也没人去瞅瞅他渴不渴,睡了没睡。
半年后,爷俩就回老家了。临走前,他们向我父亲和大哥一家千恩万谢,弄得老人还淌了泪。
为了把事弄清楚,我去找了老街坊。果然是疤瘌刘。他们也是这两年才联系上。疤瘌刘小小年纪就去了新疆,苦挣苦熬,三十多才娶上媳妇。他老想报答大哥,可一直没能力。这两年自己开始做小买卖,日子才宽裕点,就想赶快了了心愿。
我给大哥回话的时候,我们都差点掉了泪:疤瘌刘也四十五六了吧,三十多年前的事还一直记着,可那是些多么不值得一提的事儿啊……
大哥说:唉,当时他吃那几口剩菜剩饭,心里并不舒坦啊,看了你嫂子多少白眼,挨了多少数落,人家不记仇,反倒报恩,这钱不能收,咱不配啊……
大哥把钱寄回去,疤瘌刘又寄回来,给亲戚打电话说,他不识字,没法写信,要亲戚转告大哥,别嫌少,等挣了大钱再来潍坊看望他老人家。
大哥听了,又一次落了老泪。
老人就是贱,两千块钱,闺女儿子一人一份,他只留了二百。就这样,老二还不满意,开口道:爸,写信给疤瘌刘,讲讲咱家的情况,说不定他还能再汇点呢。
我哥呸了他一声:你还有脸说,当初人家还没坐到桌子边呢,你就踢咱家那条大黄狗,让它滚远点儿,谁傻啊,都知道你嫌弃疤瘌刘吃饭呢。人家寄钱,说明没忘本,就是寄一分来咱也得感激,那是人家的一片心。人得知道好歹,知道感恩……(于恩胜)
来源:潍坊报业网 编辑:谭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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